决断（1/2）
东京都厅展望台。
健良独自一人站在玻璃幕墙前眺望。事实上，再过一个小时“Decomposer”就要对黄龙兽和启人针对性清除异质了。最后的方案被决定为依照原计划执行，这意味着这场灾难终于要划上句号，同样亦意味着期间他们为营救启人所付出所有努力都将付之一炬。
这值得庆贺，却不值得高兴。
“终于到了这一天了。”
背后突然响起声音，他回过头，见留姬正向他走来。
不等他开口询问，留姬先解释道：“我猜测你会在这里而已，大家都很担心你。”
“抱歉。我没事，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健良把目光重新放在远处。他会在这里并不是想逃避或是不敢面对，仅仅因为需要调整一下情绪。
新宿今日碧空如洗，阳光与冰墙的边缘交织成彩虹色的光环，这算是难得一见的景色，也是他一直钟情这个地方的原因。
留姬和他一样将身体靠在扶手上。她稍微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侧脸盯着身旁的他。
没事？这家伙……骗人呢，明明在皱着眉头。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悠悠道：“真不错的天气，是很好的兆头呢，健。”
“嗯……诶？”他先是含糊应答，紧接着似乎想起什么，改用吃惊的眼光注视着她，“留姬，你变了。”
“什么嘛！我一直是我！”她不满地强调。
“啊，说的也是。”他笑了，浓眉舒展。
“健……我似乎有些了解了。”
“嗯？”他投来目光。
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与平时不同的异状，她百无聊赖地在金属扶手上敲出清脆的音节。
“起初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抗拒着这一切，却还要参与这次战斗……究竟是无聊打发时间还是只是漫无目的跟随呢？而自己想要追逐的究竟又是什么？经过了这么多事情，虽然现在还不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可是，我感觉到自己好像正逐渐靠近真正的答案。嘛……这也算托了你们的福。”
她并不擅长表达自我，但意思却已经传达到了。
“我很高兴看到你能这么想。”健良以温柔的目光向她点头。
“所以……”
——也请你不要再独自承担了，就跟健你曾经承诺我的那样，我……我也想和你一起分担……分担你的一切。
她握紧手指，这些话并没有说出口。
“所以？”他问。
“没什么……”她舒了一口气，微笑道：“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很庆幸身边有你，还有大家。”
健良点了点头，目光飘向远方。
“嗯，我也是。”
〈〈〈
这种感觉，就像身罹绝症的病人，被医生宣告了只有1%的存活可能性一样将近堕入绝望。
换做以前的他，如果碰上这种倒霉的事情大概会像疯子般歇斯底里大喊“怎么会？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又或是自怨自艾“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呢”，诸如此类。
然而这是一个人最正常的反应不过了。
所以，他才察觉到自己现在的异常。
被数据化的身体，尽管依旧保存着作为人类松田启人的情感，却可以依恃数据的理性判断事物。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这是最佳的。反复计算，他的脑中只有这个答案。因此，他丝毫没有不幸或者悲哀的念头。
——人类留存的情感使他相信那1%的希望。
启人走在经历大战后的代代木公园，这本来是一片苍郁的草坪，如今却成了荒凉贫瘠的不毛之地。而周围的建筑多半被损毁，只能勉强辨认出繁荣时的模样。
“我们的城市……坏掉了。”他苦笑道。
“启人？”基尔兽歪着头看他。
“没什么啦，基尔兽。我只是突然想到没有和大家好好道别有点遗憾而已。”
“启人会没事的！”基尔兽坚定道。
“咕噜咕噜，打起精神来！”古乐兽趴在他肩上打气。
“哈，不要紧的，最好的结果和最坏的结果，我都准备好了……”
他低下头，喃喃自语。
“那么，希望会出现吗？”
老实说，只能寄望于奇迹、希望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然而自己却没有能力去改变现状的事实更令人气愤。
要是什么事情都能顺从自己的想法发展那还是人类吗？总有办不到的事情才是人类吧。
他想，要是在以前说出这样感性的话毫无意外会遭到留姬他们的嘲讽吧。
以前的他，是从来不会想到这些的。
所以，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着空气，蓝天，阳光……想想自己的人生，总觉得现在就跟做梦一样，只是一个令人不愉快的噩梦。
自己曾有过别人没有冒险经历，遇到最棒的搭档，有一群共同创造梦想的朋友……可恶！好不甘心！明明一切才正要开始呢……
他还没向父母感恩，告诉他们以后面包店就由他来继承；他还没跟树莉求婚，承诺照顾她一生一世；他还没和基尔兽一起构思最棒的战斗组合；他还没和健良留姬他们还有数码兽们好好放纵玩耍一天；他还没告诉老师，他上课走神不是因为他的关西腔太奇怪，而是惦记战斗上的事情；他还没向博和坦白，中二的时候弄坏他游戏机的人不是健太而是他；他还没向健太道歉，小学时期不小心把牛奶洒在他作业本上的那个人是他……
那些记忆，仿佛影片一样浮现在眼前。
跟许多平凡人一样，他对自己充满遗憾的人生感到悔恨，也对从前毫无作为的自己感到愤怒。
可恶！就这样结束吗……他不甘心地攥紧拳头。
“启人，收到吗？‘Decomposer’程序准备启动，进入最后三分钟倒计时。”
这时，从手中的D_Ark传来山木的提醒。
180、179、178、177……
迈进终结的钟声终于响起。他放弃地松开拳头，蹲下身，抱紧基尔兽，如果说此时他还有什么愿望的话，那就是不希望到最后还让基尔兽还有大家看到他怯弱失败的模样。
20、19、18、17……倒数的声音不断传来。
临近结束，启人的脑内却是一片空白。真奇怪，明明之前还有过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果然……人只有在结束前才会放下吗？
“启人！”忽然，有什么东西扯了扯他的裤脚。
“古乐兽？”他望向身旁。
“希望——”古乐兽指着不远处。
启人循着方向望去，眼眶蓦地湿润了。他缓缓闭上眼睛，喃喃道:
“原来是这样……那就是希望吗？”
在他完全昏迷之前，最后见到的那副画面占据了他全部意识——孑立在荒凉的沙砾焦土上，一株初生的嫩芽正迎风摇曳。那是他见过的最温暖、最美好的光景了。
〈〈〈
启人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当他睁开眼睛见到雪白的天花板时，产生了片刻的恍惚。然而记忆开始倒流回溯，茫然的瞳孔在一刹那迅速收缩。
事态怎么样了？大家怎么样了？
他撑起身子，环顾周遭的环境。
封闭的室内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均匀的“嘀嘀”声，正对床前的是一扇反射着灯光的玻璃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气味，这里大概是诊疗室吧。他低下头，衣衽开敞的病号服下，几根导联线衔接着他胸前的电极片与床边的监护仪。而且最令他奇怪的是，原先后背、肩部和脸颊那些因为火伤而留下的疤痕和植皮痕迹竟一丝一毫也没有留下。
他的视线不禁落在床头的时钟上。
时间显示为三月十七日，早上九点整。
距离那一天……他昏迷了整整三天。这算是奇迹降临吗？明明最坏的打算是死去或是像植物人一样活着，可他没有死，而且还因祸得福。大概是因为经历过太多绝望，他已然有些忘掉这种被希望和幸福包围的感觉。
待手脚的知觉渐渐恢复，他便扯掉身上的导线，推门而出。
走在以宽阔的落地悬窗为墙壁的走廊上，启人这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医院而是都厅。
正当他盲目乱走时，一股冲击力伴随着轻微的地震使他差点踉跄摔倒。
“怎么回事？”他茫然喃喃自语。
四处游走的目光最后停在了窗外。他搀着扶手，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区域的最佳俯瞰点。
这是！
冰墙之内，黄龙兽和破灭魔龙兽互相释放出绝招后，两股能量互相撞击，产生一波又一波的震荡。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