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海鲜面（1/2）

第十章 海鲜面

何心展坐在楼下的桌子边吃面。

她吃的是海鲜面，那个时候就要二十一碗，里面配料是实打实早上刚从海里捞上来的大虾和牡蛎，还有小鱼丸，机器摇出来的粗面条根根筋道，汤汁浓郁鲜香，撒一点辣椒面，倒一勺玫瑰醋，一碗面能吃的干干净净，不剩一点儿余料。

这是旅馆的招牌面条，一天能卖出去二三十碗，有时候其中有五六碗都是我和何心展吃的，我发现她不爱吃别的东西，就爱吃面条，那三个月里，她常常不吃饭，要是吃了也就是点一碗面。

但这面条我们不是天天都吃得起的，我是流放劳改犯，本来就得在旅馆帮忙收拾收拾桌子洗洗碗碟的，她呢，一个穷画画的，只比我大了两岁，申请了半年休学出来的，维持生计的途径只有卖画。

我一直在猜测她为什么会来到绳参，并非是因为房租便宜，或许有这么一部分原因，但这只是她为什么来到这家旅馆的借口，而不能解释她为什么来到绳参，我也想知道，她是否有家人，她家人是否知道她在这里，她要在这呆多久。

无数的问题挤在我的心头，我都想一一问出来，可看着她的脸，那张面无表情时而带笑的脸，那张在笑容背后隐藏着疏离的脸，千万个词语又在我嘴唇前刹车，我有时想她问问我的一切，我愿意与她听，可她从不开口。

她坐在那里沉默的吃面，靠着窗边，专注地盯着自己的碗，我站在楼梯口看着她，我察觉到她与别人相处时总是活跃的，而自己独处时却又是寂静的，宛如一架婉转动听的八音盒，无人欣赏、无人拨动时便寂寂不语、死气沉沉。

或许我不该用死气沉沉形容这样的她，可我想不出更好的词语了。我跟厨房的师傅要了一碗海鲜面，双手环抱着靠在楼梯口等待，视线一直粘连在她身上。

我总是忍不住回忆起昨天的清晨，那雨后泥土气味，冷清的海岛上猎猎的风声，她炙热的体温和淋湿的身体，被扔在草地上的自行车和空无一人的公路，那不算陡峭不算平缓的山坡，一望无际的海和海面上缭绕的雾，那刺人的小草和濡湿的后背，那呜咽的海浪声和她在我耳畔的轻笑。

我的手悄悄摁住忽然打鼓的心脏，我曾有过这种感受，在我读初中的时候，有一个男孩子，他和我一同走在放学的路上，他牵住我的手，却不看我的眼睛，那一刻，我的心跳地就像现在这么快。

可她是个女孩。

我又问自己，女孩又怎么了？难道我竟要因为她是一个女孩就强行误解我的感情，把这暖暖的心流归结为友谊的开场？我因她握住我的手而面红耳赤，那只是因为她握住我的手了，其余的，都毫无干系。

母亲绝对想不到，她的无心之举为我的青春制造了一场多么盛大的回忆，这回忆有时太过骇人，我甚至都不愿提起，后来许多次我问她为什么将我送到岛上去，是真的出于对我的无能、我的退缩的惩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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