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枝春(3)(2/2)
那个刚硬的声音先是看见一群人来关切景时震了一下,随后扫了一眼景时的腰间,冷冷一笑,恶毒地咒骂:“不长眼的贱蹄子!居然敢撞我,想作死吗?你父母死绝了吗?没教过你走路要带眼睛吗?”
景时先是愣一下,随后强忍着伤痛,勉强吐出了三个字。
“对……不……起……”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恶毒?人家不小心撞了你一下,你就下手那么重!还谩骂得那么恶毒!人家一个娇弱的姑娘,被你这么一踢,踢伤了怎么办?”众人愤愤不平。
“我踢她怎么了?骂她怎么了?我也是姑娘啊!”
“你再怎么也不能骂她家人啊!锦书,说人家走路不带眼睛,你可有口下留德?你力气大,万一把她踢坏了怎么好?更何况你不知道她是……”一位鹅蛋脸的女弟子想说下去,却被景时的左手按住,示意她不要说下去。
就在景时的手从腹部松开的那一刹那,那个被叫做锦书的女弟子愣住了……一串刚刚还被手挡着的绛红色朱雀纹此时暴露无遗,映入了她的眼帘……
九州之中,以出身名族为荣,以出身名门为尊。朱雀纹形如九町幽兰衔露而发,是离州南昀氏的家纹。旁的家族,大多在姓氏前缀二十八州之名,只有东桓、南昀、西钺、北泾、中行五家前缀九州之名,可想而知是何等尊贵。名族是九州中的佼佼者,南昀家又是名族中的佼佼者,强者中的强者。南昀氏主要居于离州,分为槜李南昀氏、兰溪南昀氏、兰亭南昀氏与缙云南昀氏四个分支,四家之间或多或少有着亲缘。也不知她这次惹的,是哪一支的后人。
此时,一系列问题萦绕在锦书脑海。怎么会?她明明看上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弟子,穿着素净,连佩玉也没有,怎么会是有南昀家的后人?这不可能啊!
锦书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雯漪。手安放在了自己的紫瑛石佩玉与淡青九品珠上。
“在这儿吵来吵去做什么?都是无用功,快把雯漪扶进去啊!”一位头脑清醒的弟子说道。
“好好好!仔细着,别又伤了雯漪。”
彼时,不远处的景曦举着玉璋兴高采烈地向景时处跑了过来,看见人群围在哪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意识到出事了!连忙拉着闻翊穿进了人群。
“姐!”景曦看见脸色惨白,捂着腹部的景时惊慌失措地喊道:“怎么回事儿?我姐怎么了?你们要扶她进去吗?动作轻一点儿啊!”
闻翊也被吓坏了,他从来没有想到居然世界上有人会踢景时!但是他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喊道:“我去找风梵哥哥和师尊,你们快去请玉衡阁的人,别杵着!”闻翊说完,细细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锦书,霁色的如意袍,脸型扁圆,眉毛形如一字,黝黑的皮肤,配上绯色的衣裙,依稀感觉在哪里见过。
“对对对!快快快!快扶进去,我们都急坏了急傻了!”
众人就这样留下了在风中凌乱的锦书……她很迷茫,不知所措……
景时被送回了潮生轩琉璃台安置,闻翊也带着人走回了潮生轩。与闻翊一同而来的两人,俱是身长七尺,高大伟岸。
后面那个肤色与景曦差不多,浓眉如峰,鼻挺若峦,气韵上与景时有四五分相似。身着烟青色雪松袍,犹如氤氲林霏间,松树参天如云,袖口上绣着一串绛红色朱雀纹,腰间的浅红六品珠击打着玉璋。不用说,那就是南昀景晗。
景晗的后面,也匆匆地走来位穿着黛色云浪袍,身长玉立的尊者。兴许是强盛的灵力使他停留在最好的年华里,也许是他驻颜有术,哪怕如今已然年近不惑,岁月真的仿佛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腰间的纯白一品珠与一枚玉珏齐齐悬挂,一看便知身份不低。也不用说,那便是闻翊等人的师尊——中行恺之。
中行恺之,字元贞,是安庆中行氏的家主,也是天权阁的掌门人。人前仙风道骨,不苟言笑,人后却同弟子嬉笑打闹,完全没有尊长的样子。闻翊去请的时候,恺之正好在和开阳的凛冬君喝茶聊天。恺之听了闻翊所言,得知景时遭遇,不禁蹙起了眉,脚步匆匆地走向潮生轩,每个弟子都是他的心头肉,更何况景时这种佼佼者呢?
景时的房间里占满了人,大部分都是天权阁的,当然,也有一些是其他门派的。看见闻翊三人走来,全部都恭恭敬敬地行礼。
“师尊!”
“熹微尊。”
“师尊……”景时幽幽得喊道,脸上挂着一个淡淡的微笑,也看向了满脸担忧的闻翊、景晗、景曦等人,点了点头,示意已无大碍,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比刚送来时好多了。
“景时,你可还好?”恺之关切地问道,又转向那群身着姜黄色忍冬卷草纹袍的玉衡阁长老、弟子们问道:“南昀大女公子如何了?可有大碍吗?”
“启禀熹微尊。虽然那一脚踢下去极重,但好在大女公子修为深厚,疼了一会儿后,已无大碍,静养几日便可。”
“有劳了,那景时就拜托你了!”
“谈不上劳烦。医者仁心,照顾伤患是我等的本分。”
“师尊,那那名踢伤我姐姐的女修该如何处置?”景晗问道。
“依照律令吧!既然现在她人在归一斋,就要遵循归一斋的戒律。呃……我有些记不清了,曦儿,按照律令应该如何?”恺之问道。
“依照律令言行篇第三条。若伤及无辜弟子修士,轻伤者,给予劝诫,手心十记戒尺,并抄写律令一遍;间者,记过,杖二十;重伤者,记过,杖责三十,逐出归一斋;致死者,未满十四驱逐,禁锢灵力,待成年流放,三年而返;十四及成年间者,禁锢灵力,待成年流放,十年而返;成年者,根据情节轻重,轻则终生禁锢灵力流放,无诏不予归;重则赐死。”景曦娓娓道来。
“那好,景时,你觉得该如何?”恺之问向景时。景时虽然不是他的亲传弟子,但却是他一直看好的弟子,他相信他素来看好的弟子,一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依照律令。弟子只是轻伤,那便给予她劝诫,戒尺十记,抄写律令吧!况且也是弟子身体孱弱的缘故。”景时回答道。
闻翊想起景曦说过,景时身体自小孱弱,极其容易伤风感冒,从小就是个药罐子,房间里还有总是股挥之不去的药味儿。
“雯漪你说什么?她骂得那么恶毒!还甚至……”有弟子不平道。
“依照律令而已。”景时只回复了六个字。
恺之欣慰一笑。他果然没有看错人!景时虽然是金枝玉叶,从小锦衣玉食养大的,但却从来不会有任何的优越感,该如何便如何,该是一就是一,该是二就是二。在天权的时候,景时管理弟子时就是做到了事事公正,哪怕是景曦或者景晗,雯漪也不会任由他们胡来。
“那好,便依景曦所言,翊儿曦儿,你们明早带人先去找天枢阁的掌事弟子,叫掌事弟子领她来受罚,再嘱咐掌事弟子,把抄好的律令交到涵儿那里。好了,既然景曦需要静养,那么我们便离开吧!留下玉衡阁的人,景晗和曦儿即可。翊儿,带弟子先回去吧!”
“是,翊儿明白。”闻翊点头,脸上竟有小小的喜色,师尊对他,也还是器重的!虽然可能比不得溢涵、元畅、景曦他们,但是好歹在师尊心中,自己也始终有着一席之地的!
送走众多弟子后,闻翊呆呆地杵在哪儿。窗外已是月明星稀,四周寂寥,风语喃喃,虫鸣阵阵。闻翊不知怎的,感觉脚不听使唤,没有走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往日沉阁的方向走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