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前明月光(1/2)
院子里的动静惊动了韩樾, 他从床上坐起来, 躲在窗边朝外面望。
床是紧靠窗户的, 没有窗帘, 他只要坐起来,在院子里的人就能看见他的脑袋, 所以他必须矮着身子。
刘辉举着个手电筒往树上照,刘泉听见动静跟着出来,父子俩在院子里不知道说了啥, 好一会儿才离开。
韩樾看向那颗树,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树顶, 没发现有人。
树上的人跑了?这样灵活么——看来是只野猴王。
他歪了歪嘴角, 重新躺回床上。
韩樾眯着眼休息,没有深睡, 这房子上下层隔音不太好,静谧的深夜, 很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放大, 他甚至能听见楼下刘家父子的说话声。
老刘喝了不少酒,时不时就哼哼着唱歌, 偶尔训斥小刘两句, 大概是骂他不会挑货什么的,小刘不怎么敢回嘴,小声嘟囔着解释。
他们所谓的“货”, 就是出去骗回来的人, 如果韩樾没猜错, 阁楼里应该不止他一个“货”。
所以刘家的正经营生其实是“骗人”,骗回来的人不知做什么用,可能会卖,也可能有其它用途。
韩樾不是第一回经历这样的事,他十一二岁的时候就被骗过,但是那时候他远不像现在这样镇定,被人关在小屋里时还会偷着哭。
所以自那之后,他便再也没相信过任何人。
他当时跟另外几个小孩关在一起,晚上的时候他们几个并排缩在小床上,谁也不敢睡,只会哆哆嗦嗦地哭,哭累了就靠在一起睡会儿,睡不着的继续哭,有的小孩还哭晕过,晕过去就会被抬走,不知道送去哪,反正再也没回来过。
他们都不敢吃送来的饭,但有的小孩饿得受不了了也会吃,一个吃大家就都跟着吃,却唯独韩樾不会吃,哪怕他饿到受不了了也不会碰那里的食物。每天深夜的时候,有人会偷偷从窗户缝里给他们塞吃的,一般就给个馒头之类的,不知道是谁给的,也不知道送馒头的人是不是要害他们,所以都避之不及,甚至都不敢用手拿。
但不知道为什么,韩樾潜意识里觉得这个馒头是可靠的,可是他依旧不太敢吃,那一次他整整饿了三天。
“咚咚咚!”忽然有人敲窗户。
韩樾一惊,他倏地睁开眼,看见了窗外的猴……不,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混淆了敲窗户的声音,他记忆里,送馒头的那个人每次也会敲一两声窗户,每次声音响起都会令他紧张,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期待。
崔恕连着趴了三个窗户,总算是找到了他哥,他这冒着生命危险替他着急,这玩意居然还能睡着?
韩樾微微起身,坐在床上轻轻打开窗户,崔恕撑着窗沿翻身跳到窗台上,正要跳下去,发现下面就是床,想起某人的洁癖癌,他生生顿住,就这么弓着身子蹲在窗台上。
“别在那蹲着,”韩樾虽然是制止的口吻,但声音里含着笑意,从看见崔恕的那一眼起,他眼角的笑意就没落下,并且还有加深的趋势,他挑了下眉,“还想让我抱你下来?”
“不想。”崔恕翻了个白眼,下巴指指他的床,“我倒是想下去,您也得让我有个落脚的地方,踩床单上你确定不会打人吗?”
“怎么会,”韩樾摇头,“不舍得。”
崔恕:“……”
他不太敢在窗台上逗留,这家人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警惕性高的不得了,刚才他就遇上了好几回,幸亏他够机灵才没被发现,这会儿要是因为他哥的洁癖给发现了,他多冤。
脱掉鞋,崔恕光着脚跳到床上,只没想到回身关窗户的时候,忽然一道光扫了过来,他一惊,迅速低头关窗,同时身体侧歪倒向床——因为这窗户太矮,只能躺下。
但是……他忘了韩樾也在床上,灯光照过来的那一刻俩人同时躺下,一个正面朝上,一个侧面朝窗,可由于单人床空间有限,他俩不慎碰在了一起。
崔恕的头硌到了韩樾的肩膀,“咚”一巨声,当场就撞懵了。韩樾没比他好哪去,这家伙的铁头功他不是第一次领教,跟叫人拿板砖拍了一砖差不多。
“操……”
崔恕捂着脑袋正要起来,却被韩樾勾着腰勾回去,他没防备,再次撞到他身上,不过这次不疼,好像是韩樾用手撑住了他的头。
“还没走呢别露脸!”
崔恕:“……”
韩樾侧起身,把他的头搁在枕头上,两个大男人侧躺勉强够挤,只是这样一来,贴的就稍微紧了点。
背上贴着某人颇为隆重的心跳,耳后是某人低沉的呼吸,腰上放着某人温热的咸猪手——崔恕此时很想骂街,大晚上的,他干嘛不在自己房间里好好睡觉跑这来跟他挤!
“妈的,这家人是属狗的?”他没好气,“夜里不睡觉还他妈巡逻,我差点以为是进了什么军事要地。”
韩樾勾他腰的手没收回来,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大概就想理直气壮地耍一耍流氓,反正这泼猴现在也不可能跳起来打他。
“嗯……可能真是属狗。”
崔恕:“……”
韩樾在他耳边轻声问:“你刚才怎么没走?”
崔恕:“…………”
在树上被小孩发现的时候,他立刻就从树上跳了下来,不过,虽然他及时跑了没让人看见脸,但小孩肯定是看见他了,本着安全考虑,他确实不该再逗留。只是怎么也不大甘心被个小屁孩吓跑了,所以他又冒险绕到他家房子后头,然后从院墙里翻进来,既然都进来了,他于是就挨个房间趴窗户。
他反复想了想前因后果,觉得自己没走的原因实在不能更单纯,可为什么话从他嘴里问出来,就显得好像是为了他才没走的?
“你能不能先下去?”崔恕实在受不了这贴身的距离,大热天的都快喘不上来气了。
韩樾“唔”了声,好似有些遗憾,他的手指在他腰上点了几下才慢吞吞收走,还感慨了一句:“真是硌手。”
崔恕:“……”
谁让你硌了!
韩樾轻轻翻身,从床上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歪头看他,“轻点宝贝儿,这楼层隔音不好。”
崔恕蹑手蹑脚地翻身下来坐他旁边,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为啥留在这里做贼。
他头后仰在床沿上,眯着眼问他:“你是怎么进村的?”
“被骗进来的。”
“……”
“别不信啊,真是被骗回来的。”韩樾跟他阐述被骗历程,“就刚才那小孩,刘泉他儿子……也可能不是亲的,他在路上把我绕迷路了,然后威胁我给他家干活,我同意了才把我带回来的,是不是很可怜?”
崔恕心里呸了声,信你大爷的邪!
“你确定不是你把人家忽悠瘸了然后人家误以为你上当,最后按照拐卖流程,故意带着你绕远路,你正好趁机探了探路才回来的?”
韩樾手指点在额头上,侧脸笑看他,“你这么了解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心情好了。”
“……你可以不表达。”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