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兜转（4）（2/2）

黄研眼睛紧盯着手里丁侑的手，头也不抬：“他刚刚手动了一下。”说完，他又试着握了握丁侑的手轻轻叫了他一声。丁侑的手，又动了一下。黄研抬头：“哥，真的，哥！”

黄矾点点头，冲了出去：“我去叫医生！”

过了两三分钟，黄矾带着医生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右手裹着绷带的白湛。此时，他们已经非常确定他们的队长至少已经有了意识了，因为他眉头紧簇，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似乎在被什么痛苦折磨着。

张堇亦见白湛进来，识相的让到了一边。白湛看了一眼丁侑被黄研握住的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声不响的走到了床边，拿了纸巾俯身擦着丁侑头上的汗，动作轻的仿佛他像是一碰就碎的精美瓷器。白湛一遍擦着，一遍低声喃了一声“小侑。”

丁侑仿佛听见了似的，低低呜咽了一声。

“小侑，你说什么？”白湛把耳朵凑到丁侑唇边。

又是一声呜咽，但是这次白湛听清楚了，床边的人也都听清楚了，躺在床上的丁侑将醒之际一直在反复呢喃着一个字。

“妈…”，他又叫了一声。就这一个字，仿佛一只枯瘦却有力的手，直钻白湛的心脏，把这个人类最为重要却脆弱的器官死死锁住了。

白湛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疼过。哪怕两天前电极箱被他握在手里引爆，他都没有觉得这样钻心的疼。他嘶了一声，心道；“我都这样疼了，那小侑呢？”

此时站在床尾的医生清了清嗓子，说：“丁队长送来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大问题，可能也只是因为受到刺激过大导致休克。生命体征都正常，应该马上就会醒过来。”说完就拍屁股走人了，留下跟在他后面的赵冠楠龇牙咧嘴的骂他庸医，满嘴听不到一句真话。

但是总算是借了这庸医的吉言，当天下午丁侑就睁开了眼。醒来首先看到的，是围着病床坐了一圈的即焚队员。

“站这么整齐默哀呢？平常领导视察怎么不来这一出？”丁侑白了他们一眼，正准备伸手掀被子，发现手竟然非常神奇的动不了。他偏头一看，自己的手正被紧紧攥在黄研手里，他赶忙把手抽了出来。

坐在床边的白湛见状，嘴角不易察觉的向上勾了勾。

赵冠楠看丁侑行动还算敏捷，揶揄道；“队长还准备躺尸几天啊，请假报告我们都帮您写好了，就等您亲自准自己的假了。”

丁侑的手重获自由之后，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挨个指着自己的队员：“明天早上我去局里查考勤，凡是没有记录的一律按缺勤的三倍扣钱。”话还没说完，已即焚副队长赵冠楠为首的九个人逃命似的跑出了病房，只留下白湛这一个编外人员和坐在床上如冰雕一般没有人味儿的丁大队长拉锯。

“他们也是关心你，这几天都没有怎么合眼。”白湛在旁边难得没有煽风点火。

丁侑头往白湛这边偏了偏，看到白湛右手的绷带微微颦眉，就跟被灼伤似的又把头转了过来，僵硬的“嗯”了一声。

白湛虽然嘴贱又撩人嫌，但是格外敏感，立刻把右手藏在夹克下面。安慰似的说：“我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被电极箱电了一下，也不疼，就是麻。”

“我难道不知道电极箱的威力？”丁侑压低声音冷冷的说，看也不看白湛一眼：“谁给你的这东西？”

白湛一听倒是有些慌了，怕丁侑一气之下搞个连坐：“不也是救了我们的命吗？你生个什么气？”

丁侑目光依然只狠狠盯着病床对面的白墙：“不是救‘我们’的命。白湛。你自己的命怎么也牵扯不到这些事里。即焚的事，从头到尾跟你没有关系，救我的命也轮不到你！”话音刚落丁侑就知道自己这话说的太重了，他死死捏住了被子角。

白湛眼底瞬间就血红一片，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站起来轻声说：“今天就出院了，我给你收拾一下——”

“我要换衣服了。”丁侑挪到床边背对这白湛。

“好，我给你拿衣——”

“请你出去一下。”

这句话像是给白湛下了咒，让他生生的定在了病房里。丁侑生硬的态度，他从小到大不知道领略过多少回了，但是这一句话就像一个钝刃一样在他心上划拉了一下。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觉得自己的心不会再那样痛了。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让他出去，或是让他滚开这样的话，他听过无数遍了，这句客客气气的话，怎么就让他这么痛，痛的连脚步都迈不开。

“白老师，请你出去一下。”丁侑又重复了一次。

白湛艰难的挪向前一步，他想还是笑着回一句“好”，可是尝试了几次，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僵硬的难看，清了清嗓子，可是感觉哪怕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明明知道背对着他的丁侑根本看不见，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然后朝门口走去。

轻轻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他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比以往丁侑的任何一句话都让他痛苦让他泄气。他知道，但是没有关系，这十三年他都没有动摇过，痛一点也没有关系。

白湛靠在丁侑的病房门前想：“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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