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第七十一障(2/2)
那二人皆是愣了愣,露出犹豫的神色。良久,怕暴露踪迹,其中一人便只打了个手势,道:“留他一命,一起带回城中。”说罢,趁着灵初恍神时,闪身到她身后,照着她脖子轻轻一击:“冒犯了。”
……
再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灵初睁开朦胧的双眼,打量了周遭一眼。见其室内养了只眼瞳黑沉的苍鹰,炯炯地盯着她瞧,墙上挂了寒光凛凛的铁箭与弓弩,案上架了柄象牙,舆图,匕首等等。她又摸了摸身下,侧目望了一眼,发觉垫的竟是棕熊的皮毛……
灵初:“……”
耳畔隐约传来沉冷的说话声:“让你将人安然无恙的带回来,为何出手伤了人?”
灵初一恍,总觉得这人的声音似曾相识,又听到道更熟悉的声音:“是属下的罪过,属下自愿去领罚。”
这不是昨夜挟持了她的人吗?
“去吧。”他的主子很是无情,淡淡地应了声。
脚步声渐渐响起,灵初一僵,从那案上把匕首摸了过来,抵在身前,然后警惕地盯着那扇黑木门。
门被轻轻推开,元镇一身白狐大氅,步履稳健地迈入室内,见灵初已醒,他微微一笑,半蹲在她榻前,温声问道:“你醒了,还有什么不适的吗?昨日是我的暗卫莽撞了,你别与我见怪。”
灵初盯着他的脸,不可置信道:“你,你是云崖城的……”
元镇虚咳了咳,瞥了眼她手中匕首,然后飞快将它收到手中,哄她道:“这个危险,别玩。”
“……”灵初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索性沉了脸,质问他:“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绑了我来这里,这又是哪?”
“……噢,这里是大西的雍州。”元镇淡淡笑道。
灵初后知后觉,凝了眼眸:“……那你是?”
元镇高深一笑:“我不是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元镇?”灵初若有所思,神色渐渐凝重,等等,大西的湛王,好像就叫这个名啊!灵初指着他,语结:“你你你你……”
元镇被她那清澈的眼眸瞧得心虚,只拂了拂袖,斟酌道:“我想见你一面,只能用了这个法子,望你不要见怪。”
听闻此话,灵初心中一惊,默默往后挪了挪,瞥他:“我是有家室的人了,你不要怀着什么非分之想。我夫君可是很厉害的……”
元镇被她逗笑,眉间的冷肃也散了几分,连连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说话间,却又无意瞧见灵初腰间露出的玉佩,他一顿,俯身将那玉佩拿到眼前,细细观看。
那玉佩成环状,玉质奇妙,暗藏一层玄光,其中心却是镂空了,仿佛缺了一块。
灵初见他望着那玉佩,神色似怅然又似怀念,便道:“那是我娘亲就给我的,你不能拿去,我可以给你钱……”
元镇微微笑了笑,却是从袖中摸出另一枚小巧的玉佩,那玉佩浑圆,正好天衣无缝地嵌在灵初的玉佩上。他叹了叹,怀念道:“我自然知晓是你娘留给你的,只是你不知,你娘这玉佩,最初还是我赠与她的……”
他顿了顿,问:“你娘让你一直戴着它吗?”
灵初有所察觉,只能如实相告:“她说,日后会用得上。”
元镇便不说话了,只心中怅然。年少时他赠了这玉佩给她,说终有一日会再与她相见,届时玉佩相和便绝不放她走。怎奈她早早病去,他重病缠身,不得再相见。
临去前,她却将这玉佩留给了女儿,其中深意,他亦能猜到几分——她怕他对灵初下手,才让灵初携着玉佩,盼望他能念一念旧情,放过灵初。
见他沉默不语,话里提及她娘,灵初便问:“你与我娘相识?”
元镇唔了一声,笑道:“自然,我们算是老朋友……”
灵初沉声:“那你还绑了我!我要回去,陆昭会担心我的!”
元镇:“……”
开口长篇大论的气势就这么被她止住了,他沉默下来,良久,才敛了神色道:“我半截身子入土了,自你娘去后,心中更是寂寞。只想同你说说话罢了,那陆昭不会出什么事,你便先安心住下吧。”
他语气温和,但话中的意思却分明不容人推拒,灵初望了眼紧闭的窗檐,心中无奈,又想起了卫越,连忙问道:“卫越呢?就是跟我一起来的那位少年。”
“他叫卫越?”元镇淡淡笑了笑,拢袖道:“那孩子是个难缠的,如今正在另一个房子里,吵着要见你,不过没什么大碍,不必担心。”
只是不吃饭,不睡觉,还折断了他两个下属的手罢了。
元镇又问:“那是你的孩子?”
灵初:“……我才十六啊。”
元镇松了一口气:“咳,也是。”
长公主来了定北的事少有人知,长公主被湛王带走的事就更少有人知晓了。自然,不知道的人里,不包括楚云见与刘沁。二人在定北城中对坐饮酒,乍听到灵初不见之事,皆沉了脸色。
裴左思量再三,劝要去大渊军营的刘沁道:“如今长公主不在,陆中书定是无暇顾及您。不如先回青州,也好调度我们的人马,查探长公主的踪迹。”
天色黝黑,即便要行动也是不便。刘沁变了变神色,终究是冷着脸,拔步匆匆回了青州城。他心中暗恼:早知今日,便狠下心带那笨丫头回蜀夏好了!
楚云见神色亦冷,夜色如墨,他步履匆匆,直抵陆昭的营帐,见陆昭神情难辨,俯身收拾着案文,他心中忽就涌起一股火,上去攥住陆昭的衣襟:“灵初好不容易来寻到了你,你怎么没有看好她?!”
案文哗啦啦散了一地。
陆昭大病未愈,难免咳了咳,眉间凝上冷肃,他微微拂去楚云见的手,语气低沉:“松手……”
“立刻调令兵马去雍州城,早日寻回灵初。”楚云见心中怒火难熄,冷冷收了手。
陆昭却不作言语,俯身去拾那些案文,一卷卷,一张张,缓缓将其叠好。动作轻缓,一丝不苟,甚至过于冷静了。
楚云见心藏怒火,随意瞥了一眼,见是军中事务,又有长安城,扬州城等信件,大失所望,嘲讽道:“如今是何时?你还只顾着看公文。本以为你心中有灵初,如今看来,亦不过如此……”
“闭嘴!”
陆昭忽就疾声开口,冷冷地盯着楚云见。灵初被湛王带走,他心中如何不愧疚自责?他心中不是没有灵初,只正因为有灵初,才容不得一丝差错,要带回灵初,他必须冷静……
湛王有备而来,调度兵马绝对不能轻易将灵初带回,他需寻个万全之策,让灵初安然无恙地回到他身边。
深深阖了阖眸,陆昭压住袖中颤动的手,别开目光,不再去看楚云见,又缓缓阅起了书信。
楚云见望了他一眼,平复了几分怒火,淡淡道:“三日,我只给你三日时间,若寻不回灵初,我便亲自去雍州。”
“……”陆昭垂眸,执起了笔:“别做多余的事。”
楚云见沉了脸色,拂袖离开营帐,二人不欢而散。
然而此事并非轻易吵能平息,二人多有争吵,吵了一日,第二日又吵。渐渐的,大渊的国师因为与陆中书不和,特地来定北云陆中书麻烦一事,不知怎么就传扬了开来。
众人感慨——国师与中书大人真是情谊深厚啊,在长安城吵了还不够,还特地来定北吵。
雍州城中,元镇却是知道楚云见为何与陆昭吵,他执了书卷,以此作挡,好奇地问灵初:“浔阳楚家那小子,可是也喜欢你?”
灵初:“……您现在,很像东市里八卦的大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