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第三十三障(1/2)
蜀夏求娶长公主一事, 虽被萧景凌有意掩去了风声, 却仍是落入了有些人的耳中。
王府中, 静安丝毫沉不住气, 眉头紧皱地问自家父亲:“……灵初当真要嫁到蜀夏去吗?”
镇阳王颇有耐心地安抚她道:“此事难说,长公主嫁不嫁到蜀夏, 还得看两方人的心思。”
“哪两方?”静安颇是不解。
“一看江南的林大儒……”镇阳王敲了敲案几,继续道:“林大儒的学生中,在朝为官的不少,今日云和殿议事时他们大多都还未曾表态。他是长公主的外祖父, 圣上也该问问他的意见。”
说到此处, 他不知想到什么, 沉默地陷入了思量。静安是个急性子, 摇他的袖子催促道:“二呢?爹?二看什么?”
“别急。”镇阳王敲了敲她的额头, 竟缓缓道:“二看陆中书……”
今日朝中议事, 陆中书竟一反常态, 表露出不愿将长公主嫁走的意图。若说他只是为了逢迎圣上的心思也在理,只那番话语中的深意, 可令人若有所思啊。
“陆中书?”静安越发觉得糊涂了。
镇阳王便笑道:“别担心,我看长公主八成是嫁不走……再说, 那二皇子身世地位皆不差,长公主嫁过去也是一生荣华, 你担心什么?”
静安收了神色, 撇撇嘴:“蜀夏那么远……灵初是一生荣华, 我也一生见不着灵初了啊。”
……
楚云见送了灵初回长乐宫后, 立在廊下思量了片刻,没回自家府中,却是独自去拜访了裴左。
室内,八扇雾松屏风轻放,茶烟氤氲而上,蕴出淡淡清香。
“国师大人大驾光临,可是有事吩咐裴某?”裴左不动声色地替楚云见递上一盏茶,问。
楚云见掀起青瓷茶盖掠了掠,洁癖发作,没有喝那茶,只敷衍地笑了笑道:“怎敢吩咐裴先生,闲来无趣,想与你聊几句罢了。”
裴左猜出了几分他的意图,也同他打太极:“国师想聊什么?裴某奉陪。”
“唔……”楚云见颇为玩味地笑了笑,竟道:“聊聊裴先生的家人。”
“……”裴左掀眸瞥了他一眼。
楚云见不慌不忙继续:“裴先生与裴夫人琴瑟和鸣,养有一女名唤裴青珊,今年正好十二,居于蜀夏青州城。”
听大渊擅长推演天命的国师提及家中人,裴左心下涌起一丝不安,仍笑了笑:“此事有心打听便可知道。”
“那裴先生可知,您的夫人与姑娘近日有厄难当至,若您不及时赶回蜀夏,恐难逃此劫。”楚云见吹了吹浮起的茶叶,神色孤傲又散漫。
“胡言!”裴左下意识地拂袖而立,见楚云见不满的眼神扫来,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
他缓缓坐下,收敛神色道:“微臣知晓国师大人想让裴左回蜀夏,从而无暇顾及长公主一事。只国师大人好言相劝可以,莫要开口诅咒裴某家人。”
“诅咒?”楚云见几乎是百般嫌弃地皱起了眉,似笑非笑:“我浔阳楚家从不做这等卑劣之事,若要诅咒你,你还有命跟我在这里说话?”
裴左咯噔一下变了脸色,仍假装淡淡:“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不信厄难一说。”
楚云见突然开口:“你家姑娘胸前有一颗朱砂痣,生来便有。”
裴左:“……你偷看?!!”
楚云见:“……怎么可能!!”
“呵。”楚云见容色沉了沉,傲慢地起身:“话以至此,替人推演也需耗费心力。裴先生爱信不信罢。”
说罢,便独自离去,只留下裴左神色青白不定地留在室内,他陷入思量,青州的话……裴左急急翻阅起了前些时候青州的案文。
却说裴左这厢与楚云见交谈时,刘沁却被陆昭请去了陆中书府。
廊下,一只毛色鲜亮鹞鹰眯着它那犀利的眼睛,觑着正拿着一双匕首逗弄自己的少年。
刘沁被陆昭邀来,却又听说他一时半会还不得空,只能闲来无事地逗弄他养在府中的鹞鹰。
这鹞鹰高傲不容接近,脾气又坏,与它主人倒是一点不像……陆昭那样的人,再天崩地裂,也会深不可测地藏好所有心绪,难辨喜怒地与人周旋吧。
刘沁无聊地揣度着。
终于,陆昭执着几卷公册,从回廊上来,朝刘沁见了个礼。
二人相对而坐,竟一时无言。
刘沁按捺不住,嘴角微动,道:“殿中求娶一事非我本意,听说她醒了,你若得空替我转告她一声,让她……别怪我。”
少年一番话落入陆昭耳中,却令他思绪一滞。陆昭原先只以为蜀夏求娶灵初只是为了利益,现下听刘沁这话,好像还远远不止。
“原来如此。”陆昭心下了然,淡淡笑道:“既非殿下本意,为何不收回前言。”
刘沁噎了噎,也有自己的心思,便道:“说出去的话如何收回来?”
陆昭似笑非笑,将手中案文推到刘沁面前:“今日寻殿下来,不是为了谈前两日的事,而是与殿下谈一谈蜀夏青州之事。”
“青州出了什么事?”刘沁敏锐地捕捉到陆昭话里的玄机,打开了递来的案文,才飞块过了几眼,他长眉深蹙,神色凝重起来。
刘沁收起案文,压下心中滔天巨浪,目光锐利地盯着陆昭:“陆大人是说,青州府尹谋同本殿下的皇嫂一家,意欲以青州百姓的性命引起祸乱,从而举兵自立?”
陆昭平静地颌首,刘沁冷笑一声:“不可能,父皇,皇兄及裴先生从未与我讲过此事。”
“从未与你讲过,是为了护你周全。”陆昭神色从容,只觉得此事很是寻常:“派你来长安,一为求娶,二为让你避开此事。”
刘沁沉了沉脸色,不作言语,按他父皇那性情,这么做倒也不是不可能。
见他沉默下来,陆昭拂了拂云袖道:“蜀夏早有准备,青州一事本成不了大患。只是太子妃一家心知穷途末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想在十日后纵火青州,屠杀百姓……此事,蜀夏王还不曾得知。”
“纵火?”刘沁怒意难遏,拍案:“如此违背天道之事,他们怎敢?!”
陆昭却淡淡道:“殿下即便无法理解,也应当接受事实……裴先生的家人便是在青州,若不早做布置,恐怕难逃一劫。”
胸腔蕴着一股无名之火,掺杂着不安,恼怒与惊恨。刘沁深吸一口气,竟慢慢冷静下来,他语气平稳:“陆大人想必有法子平定此事。”
陆昭淡漠的眸中深幽,不置可否。
刘沁问:“条件?”
陆昭终于轻叹一声:“离开长安,放弃灵初。”
铿地一声响起,刘沁手握匕首,一脚踏在黄花木案上,飞快地将那寒光凛凛的利器置于陆昭离脖颈一寸远之处,喝道:“陆大人早就知晓了青州一事,却按而不发,直到今日才拿此事威胁本殿下,将青州上下百姓性命置于何地?!”
陆昭淡漠地落下一句话来:“与我何关。”
刘沁怒极反笑,手中匕首又近了近,隐忍道:“我最痛恨被人威胁。”
陆昭深深叹息一声,指腹搭上匕首,在刘沁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将那匕首移开,正视着他道——
“我也是。”
刘沁缓缓收起了匕首,目色沉沉。
他终究是收下了陆昭的案文,大步离开了陆府,一路打马飞奔回到宫中。刚刚见到裴左,二人皆是同时开口道——
“先生,青州那边……”
“殿下,要回蜀夏……”
二人:“……”
相望两眼,裴左忖度道:“殿下,你也被威胁了?”
刘沁:“……”
……
入夜时分,沉雪畔中。
苍穹无声,黯淡的星辰缀在上头,新月如钩,更显得阁中寂寥冷清。
陆昭揉了揉疲倦的眉心,将案上散落的案文拾起,蜀夏一事已经解决,大抵刘沁与裴左明日便会入宫同萧景凌告别,离开长安了。
他无言望了望窗外的夜色,心中却不知为何浮起不安来。
灵初……此时在做什么?陆昭眉心一恍。听闻她醒了,还没来得及安抚她一二,若是灵初的话,会如何做决断,来避开蜀夏的求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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