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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变 傅俞礼(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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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仁沉默了半天,忽然抽剑刺向那少年,那迅如闪电的剑尖刹那切向了傅俞礼细条条的脖颈。这个傅俞礼倒是手脚灵便,后腰翻上空躲过了邹仁的突袭。邹仁这边却是已迈步提剑,接连刺去,傅俞礼躲闪的步伐与邹仁同出一辙,皆为傅师父所教。傅俞礼毫不畏惧,甚至大笑出声:“好呀,六师兄,你竟然对我拔刀”

言毕,傅俞礼落脚不慎踩着了地上的树枝,脚底一滑,邹仁的长剑十分锋利,紧追上来瞬间刺穿了左胸。邹仁扭转剑柄,意将那颗心脏捣成碎泥。

傅俞礼吃痛,脸色顿时苍白,只听他呲牙道:“哈哈,六师兄,你又捅穿了我的心。”

没有血肉迸溅的血腥场景,傅俞礼带着狰狞的神情融入空气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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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东西不是傅俞礼,尽管他有着跟傅俞礼一模一样的声音和面容。自从邹仁拔剑刺他后,他不再主动自称是傅俞礼,他在邹仁身边活蹦乱跳,千方百计跟邹仁说话去分他的心。除了邹仁谁也看不到他。

他后来变成了一只毛绒绒的猴子,只要他一靠近,邹仁就提剑刺他。在旁人眼里,只当作邹仁是突然练起武来。

邹仁如何不发狂。这只虫子当然不是傅俞礼,傅俞礼不知道邹仁的身世,而这只虫子仿佛是栖息在邹仁的心脏里,是邹仁的心魔突然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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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虫子对他的过往和心思了如指掌,邹仁一方面感到恐惧,另一方面却着了迷似地纵容它说下去,把一个个疑问,惊惶说出来。

“小师妹以前多可爱啊!只有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姓邹,你的祖父是臭名昭著的国贼!你的父亲还有你所有的兄弟都做尽恶事,你的姑姑婶婶狐言惑主**宫闱,他们最后都死了!五马分尸!父债子还嘛!你二师兄身世凄惨皆是你祖父一手造成。你二师兄知道你是何脉何系,他认得你!他一直觉得你也是个五马分尸的货色!你的师兄和师父,他们都忌惮你!傅俞礼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都是因为你!他们是不是跟你说,不是你的错。不,他们心底里不是这么想的,你早就发现了是不是?你同意让傅俞礼回家看望,妖怪会掏他的心肝?”

“你在阳城又输了。好多人陪你来啊!大师兄、四师兄、小师妹、九师弟,大家眼睁睁看着你输了。你又输给一个金涂门的程忘道。丢死人了呀。你远远比不上三师兄,更别说二师兄和大师兄了。你二师兄说的对,你在山下杀妖除怪耗费太大精力,舍本逐末!咯咯咯!你道心不纯,心猿意马,所以耗费功夫却没什么长进。你师父早就看出你是个坏胚子,不教你剑法。哎呀,说来都是他们逼你的呀!他们不教你,你只好在山下游历,他们又说你舍本逐末。这根本就是他们设计好的呀!他们就想让你徒劳地耗费寿命,免得你长成像祖父一样大奸大恶的人!说起来,他们不事耕织,多亏了你他们才没饿死呢!”

“你啊!天生就是个异类!”

虫子越说越得意,张狂地在邹仁面前化出形状。那是只毛发枯黄地的猴子,生了一张男人的面孔,只到邹仁的腰部,说话时指手画脚的动作非常夸张。他一会儿在别人家屋脊上跑来跑去,把瓦片踢到地上,人家遮风挡雨的瓦片哐当碎了,他还为此哈哈大笑,趣味低俗极了。

“你以为你比我高雅吗?”猴子一眼看穿邹仁的心思,他嘴歪目斜,一张脸笑起来天生带有恶意。

“你是如何肖想你师妹的,你以为天底下只有你知道吗?嘿嘿!我全部知道。你比我卑鄙龌龊多了。可惜,你一直是个懦夫。”

猴子跳到一颗硕果累累的李子树上,他恶劣地拿李子去打院里的牲畜,打得鸡飞狗跳,又咯咯笑个不停。

邹仁忍无可忍,将剑朝他刺过去!

“打不着!”

其实是打着了,剑尖刺穿了猴子的脸。可没有出现血浆蹦散的场景,因为猴子凭空消失了。

须臾,一双毛茸茸的手环住邹仁的脖子,腐臭味飘到邹仁的鼻子里。

“我才是你的兄弟。你想得我都知道,嘿嘿!我要是你——”

“闭嘴。”

邹仁额头上的青经暴突,他拽住猴子的毛手把他扔在地上,拿鞋子狠狠去踩他柔软的肚子。猴子两眼泛白,被踩出一地的肠子和心肺。

邹仁疯狂地踩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地上血糊糊一片,两双鞋上全是内脏碎片。他觉得自己全身都散发出作呕的血腥味。他从前在山下杀了不知道多少的妖怪,可从来没感到这么恶心过。他恍惚后退几步,扶着红墙弯腰干呕。

触手一片湿润,他惊慌抬头,发觉那不是颜料染红的墙,新泼上去的血浸入白墙,五指上都沾了血。

“你杀人了。”那个死皮赖脸的声音重新在耳边响起,高兴极了。

邹仁侧过头,惊慌发现院里一片红,十来具尸体被切得四零八落,胳膊大腿乱扔。一个妖怪都少有做到这种地步。

“你不记得你刚才干了什么吗?”

这个院子邹仁从来没见过,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你杀人啦!你要是告诉你的大师兄,他会怎么对你?”

膝盖再也不能支持全身,邹仁颓然跪在地上,他的脑袋突然开始痛起来,像有人拿着梭子从太阳穴刺进去,又拔出来,接着又刺进去.......他痛得大声嘶叫。

“你御剑从祁山来到你妹夫家里。他们问你是谁?你一言不发就砍倒了你妹夫的夫人,她怀了孕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吓坏了。你是修士,修士杀凡人是多么的容易!他们就像地里的西瓜,等着你一个一个给他们开瓢!哈哈哈!”

果然有破碎的场景闯入邹仁的脑海,高墙灰瓦,一张张扭曲的脸,一声声刺入脑子里的尖叫,他这是怎么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为什么——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你别想抵赖,我全看见了!你怎么这么残忍?见一个杀一个。我的天呐,这么嗜杀嗜血,你莫非其实是个妖怪?”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邹仁暴呵,但同时他只能软弱地在鲜血和草屑混杂的地上蜷缩起身子。

虫子郑重地下了最后的判言:“你入魔了,你现在就是个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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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从此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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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落雨,傅师父在屋里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闷,便披了一件外衣走出去看雨。

屋檐拐角立了一个人,一半的背影都被遮住了。

几天前大弟子和四弟子一同赴辩禅会,黄昏傅师父的眼神不太好使,他问:“是老五吗?”

那人转过身来:“师父,是我。”

“原来是阿仁啊。”

“欸。”邹仁慢腾腾走过去,脸色挂着笑容:“师父,我刚回来,来看看您.......”

步履郑重,鞋尖露出一点湿润的血色;衣摆浮动,泄露腰间一线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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