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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宴亭蓦然觉得害怕。
他年纪虽小, 可手掌权势多年, 早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胆量气势。
要说唬人, 没有谁比他更能欺骗。
他幼年失怙,翅膀还没长成就被逼着接下陶怿留下的这烂摊子时,身后还有一个揪着他衣袖哭的妹妹。
但陶宴亭都没觉得怕。
他只是战战兢兢,唯恐稍有不慎,陶家这偌大家业就会败在他手上。
他也清楚的很,一个人的幸福有限,他生来就有别人渴望羡慕的一切,陶怿夫妇若是在世,他也可以仗势欺人,遛鸟逗乐。
看谁不爽就强抢他家中姐妹,然后被陶怿提着刀教训,而他娘亲会在一旁护着他的屁股不让它开花。
他完全可以成为上庸城数一数二的纨绔。
但是没有。
他八岁接下这个担子, 每日如履薄冰,拿豆大的心去跟陶源学治军驭人之术。
他甚至不敢喜欢一个人。
他怕他像陶怿一样,死在而立之年, 留下对方以泪洗面。
哭瞎眼, 悲了青丝变白发。
他其实羡慕过陶宴辰,他有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 就连他那比男人还凶的妹妹都有人爱恋着。
好似只有他,背着华丽的壳, 龟缩着自己的欲望。
他没有嫉妒。
他得到了侯爷府的一切, 总该是要付出一些东西。
他已经做好了哪怕孤独终身的准备。
可小九的强势出现打破了他给自己设下的禁锢。
这个人用他轻浮的、又弱小的须一点点侵略他的防护圈。
到了今日, 陶宴亭陡然明白。
他可以喜欢,只要这个人是谢九思。
谢知微不知道就这么会的功夫,陶宴亭已经通过暧昧摸到心动的门,见他沉默,以为他不喜欢,便想着收回来,为了化解尴尬,嘴上还说:“样子是不太好看。”
他也没有怪小可爱的意思,毕竟那把短刀意义太过重要,他这么贸然提出已经是不妥。
谁成想手还没收回,就被陶宴亭轻轻握住,对方嗓音温柔:“不会,你雕的很好看。”他从谢知微手里取下,握在手心:“早些睡吧,我回去了。”
谢知微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又收了,愣了下:“哦。”
陶宴亭要走时,又看见他那半干的头发,不由叮嘱道:“往后要洗头便早些,夜里风大,别落下头风。”
“好。”
陶宴亭握住他柔软的发丝,催动内力。
谢知微傻站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他是真觉得小可爱大材小用。
上次拿内力给他捂手的事才刚过去不久,这会又轮到头发了。
被内力烘热的胰子香气散发出来,丝丝缕缕地往陶宴亭的鼻翼里钻,直通心肺。
可此时的他不是下午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他窥到红尘一角,便自觉掀开了这个大帘子,将里边的七情六欲通通纳入怀中。
品出他想亲近这个人的心思。
陶宴亭动作自若的松开手,转身离去。
谢知微看着一声不吭就离开的小可爱,终于察觉出异样。
他问123:“他怎么了?”
123道:“大概心动了吧。”
谢知微狐疑:“你这是什么答案?”
123长叹一声。
这还是123第一次不靠谱,当然,谢知微也没有在意。
他觉得以小可爱这种悟性,想要发现自己的心意还早。
他摸了摸还存留热意的头发,决定去睡觉。
***
从谢宅离开的陶宴亭并没有回将军府。
他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握着木刀,毫无目的性地在街上走着。
等他回过神,抬起头一看,人已经在侯爷府前。
人大概都有鸟倦飞而知返的本能,在这种时候,他选择的不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将军府,而是死气沉沉,闭门谢客多年的侯爷府。
往日他不愿踏足,今夜却想顺从心意,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他已经迈进了侯爷府的大门。
仆从见到他十分惊讶,要知道自从老侯爷夫妇去世,陶宴亭只有在重大节日才会回侯爷府。
陶宴亭摒退要为他收拾房间的仆从,独自去了陶怿房间。
他坐在他小时候坐的位置上,将两把短刀放在桌面上,一如往昔,他被陶怿检查功课的时候。
房间空荡荡的,任何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放大。
蜡烛燃烧的哔啵声,短刀磕在桌面的锵铛声。
他在黑夜里,与对面的空气较劲半响,好像过完了五六岁时的流程,才开口道:“我喜欢一个男人。”
他像是在汇报而不是商量:“你要是同意...唔,不同意也没关系,反正儿子肖父,陶家人都死心眼,你死都死了,犟不过我。”
“你跟娘说一声,我要和小九百年好合,不会纳妾,孙子是抱不到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大哥和凝儿以后都会有孩子,这候位还不够分,不怕没人继承。”
“你若是生气就来找我,别骚扰小九,他身体不好,经不住吓。”
他这几句话说得很慢,仿佛对面坐了个耳聋目不清的老头,需要一字一字念,说完了也不等人家表个态,安抚自己那点诡异的良心似的,为自己的大逆不道做总结:“我的任性是跟你们学的,怪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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