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德幸10(1/2)
晨熹微欠起身伸着手臂拎了茶壶自己斟了一杯茶, 之后他把茶壶放在桌上, 往木樨那个方向推了推。木樨的确渴了, 见他如此示意,便自觉地起身从火炉边取了杯子,放在桌上, 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就此换在晨熹微对面的位置坐下。
晨熹微喝了一口茶水后问, “离开洛阳后你去了什么地方,怎么变成了突辽的公主?或者说, 这才是你的真实身份?”
“王爷高看木樨。”木樨摇摇头,她的手指有些冰冷,手指交叉捧着热乎乎的茶杯暖手,“木樨只是一个亡了国,无家可归的女奴隶而已。”
她就着温暖清香的茶水,缓缓地从那天带着丫鬟从定国公府出来, 去罗绮庄看布料开始,把自己的遭遇讲给了眼前的男人听。
晨熹微一直没有打断她, 静静听着。木樨讲完她离开洛阳城那一段, 晨熹微搭在桌面的手指轻轻磨砺指腹下一道细微的裂痕,他轻声说,“你可有想过池尔斌的苦衷?他和戚夷光的婚事是皇上下的旨,他若不娶戚夷光, 便是抗旨, 便是死罪。”
“王爷是让我体恤将军的难处吗?我体恤了将军, 谁又来体恤我?定国公府容不下我,老夫人不喜欢我,新嫁进去的将军夫人恨不得我死,池将军夹在这么多人中间,他会为了圣旨迎娶戚夷光,就会因为季老夫人冷落我,就会因为内宅的人误解曲解我。我要提防那么多人,我提防不过来,不如就这样干干净净地走了,至少还能让他一辈子念着我,记得我最好的样子。”
“你不爱池尔斌。”晨熹微说的是肯定句。
“是,我不爱。”木樨抬起头,眼神清冷地看着他,也用的肯定语气。“只是刚动心,就结束了,我不爱他。”
晨熹微沉默良久,手指才敲敲桌面,“接下来如何,继续讲。”
木樨用简单的词汇和平白的描述,讲述了自己回到图伦碛后发生的一切,不过省略了大祭司对她做的那些预言。她说的并没有多么精彩纷呈,也不跌宕起伏,可晨熹微听得很认真,把每个字都听进去了。
一壶茶被两人喝完了,木樨自觉地起身加了水,架在小炉上烧煮。
晨熹微评价,“你很不幸,也很幸运。”
木樨扭过头来,脸上竟带着清浅的笑意,“现在呢,能遇见王爷,算不幸,还是算幸运?”
晨熹微看着她嘴角的笑容,鬼使神差地说,“本王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定国公府里,你太过于谨小慎微了。”
“谨小慎微能够保命。”
“那现在呢?”
“现在的木樨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能和王爷说这么多,还让王爷听了我的故事,已经很值得了。”
晨熹微笑了,他随手端起身旁放满精致小食的宝攒盒,推到木樨面前。“据本王所知,你是池尔斌在陇右捡的,本王还有些好奇,遇见池尔斌之前,你又经历了什么,你到底是哪里的人,又是怎么变成奴隶的。”
木樨伸手从食盒里抓了一颗霜糖,捏在食指和拇指间仔细打量。她想起了池尔斌给她吃的那颗糖,甜到了人心底。
木樨笑着轻声说,“在那之前,我是贺兰珀的妾。贺兰珀攻打图伦碛,我是被他从且末抓到金城郡的女奴隶。”
晨熹微:“……”
木樨依旧在笑,“王爷一定想问,那我知不知道金城郡大爆炸的事,那场爆炸炸掉金城郡大半个城,为什么独独是我活了下来,还活得这样好……原因很简单,爆炸是贺兰珀的副将吕逸品策划的,我用美人计从他嘴里套出了话,提前跑了。关于爆炸的原因有很多猜疑,那个副将和小妾的版本,是真实的。”
她把霜糖喂进嘴里,用舌头裹住,慢慢品尝味道。
很可惜,没有在池尔斌那里吃到的甜。她大概再也吃不到那么甜的糖了。
晨熹微有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木樨居然病态地生出一点得意,她多么厉害,经历了能让看起来即便泰山崩于眼前依旧谈笑风生的恭亲王听了都惊讶得说不出话的人生,还能活着,活的这样好,普通人大概是没有这个际遇也没有这个命的。
晨熹微端起茶杯,凑到嘴边才发现里面早已没有茶水了,镇定自若地放回原位,拢着手问,“你同本王说这些,是想本王赐你死罪吗?”他说,“你大概要失望了,本王不知你这些话是编的还是真的,即便是真的,现在你的身份是突辽公主,也不能轻易杀了,留着你,之后说不定还有用。”
木樨“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似乎对自己的生死并不关心。
晨熹微看她旁若无人地把食盒里的东西每种尝了一点,大概是吃饱了,伸手推到了一边,理了袖子从容地坐在那里,等着他发落。
他突然有些恍惚,究竟是在定国公府垂影阁看到的人是真实的她,还是眼前这个生死不惧,从容自若的人是她?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木樨差点笑出来,“王爷,你是在问一个战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如果你不是战俘呢?”
木樨一噎,也没能说出话。今晚何止是晨熹微失态,她也失态了。她把自己不为人知的过往讲给了这个只是第二次见面的亲王,而这段过往,不久前她才在大祭司面前矢口否认过。
多么让人啼笑皆非的人生。
木樨自言自语般说,“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自然是想回家。贺兰珀死了,我打算回家,却遇上了池将军,离开了将军,我依旧想回家,可是被抓到突辽王庭,现在又变成王爷的俘虏,王爷问我想去哪儿,我的回答还是想回家。可木樨清楚,我想回的那个家,早在很多年前,就毁了,再也回不去了。”
晨熹微听了只是一笑,大概是笑她不适宜的伤感。
“放你回去不大可能,你只能待在这个军营里。但本王身边不养闲人,若你不嫌弃,倒是可以跟在本王身边做一名侍茶女。本王一直纳闷,你并非那种花几十年研习茶艺的人,沏出来的茶却偏偏很合本王口味。只是让你从堂堂公主,变成卑微的侍茶女,有些委屈你了。”
木樨回答,“不管王爷信不信,木樨的确只是一个女奴,而今还是王爷的俘虏,王爷问我委不委屈,嫌不嫌弃,不觉得有些不应该吗?”
晨熹微有点不耐烦地说,“你很在意你的女奴身份?”
木樨愣:“啊?”
晨熹微说,“本王贵为恭亲王,是不是有资格免除贺兰珀给你定下的奴隶身份?你那么在意的话,本王亲笔手一封,恢复你的自由身便是了。”他说着,就真的打算起身取笔墨,给她写契。
说起和池尔斌的感情纠葛时,木樨没有哭;讲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往时,她也没有哭;提及自己想回永远回不去的家时,她依旧没哭。
可此刻,这个男人告诉她,从此她就是自由身,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再也没有人敢指责她奴隶的身份时,她竟有些忍不住眼泪了。
她正感动着,突然听见晨熹微说,“过来扶本王一下,本王坐太久,腿麻了。”
木樨:“……”
木樨走出主帅营帐时,怀里揣着还残留着晨熹微手掌温度的亲笔契。
晨熹微告诉她,既然她不是拥有突辽皇室血统的公主,又才当上公主不久,用处实在不大,等他班师回朝时会把她一起带上,送她去江南,他会让人安排好一切,只要她在那儿不到处乱跑,后半生定安然无虞。
晨熹微让人另扎一个帐篷出来给她住,当下她唯一的任务就是乖乖待在军营里,每天按时给他沏茶就行了。
木樨洗了澡,她太累了,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根本没来得及考虑什么以后。等第二天她梳洗了去晨熹微的帐子里,却被告知王爷上昆仑山会见高人去了。
木樨第一反应便是十五朔。当初在定国公府,她知晓晨熹微和十五朔的关系非同寻常,至少和那个冒迭阁主的关系不一般,他跑这么大老远亲自来找人,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要当面和冒迭说吗?
晨熹微不在,木樨就在帐子里待了一整天没出去,中午有人送了汤和饼过来,伙食不算太差,大概是看在恭亲王待她的态度上,不敢为难她。
木樨一直待到天黑,恭亲王才回来,昨天引路的那个士官——木樨昨天得知,他是晨熹微众多护卫中的一个,她和晨熹微长谈时,他一直站在帐门外——过来找她,“王爷让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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