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荆晓风的名字是她姑妈取的。

她出生的时候，一股叫做“港风”的热潮正从南面席卷全国。

荆晓风的姑妈正好迷上了香港歌星梅艳芳，特别喜欢她唱的“风的季节”，便怂恿自己的哥哥，也就是荆晓风的老爸定下了这个名字。

荆晓风的童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小疯子”的外号里度过的。

但她觉得不能怪姑妈，谁让自己生得晚呢。

荆晓风中考的这一年算得上是多灾多难，前有见所未见的南方大雪灾，后有百年一遇的汶川大地震。

听说“非典”闹得最厉害的那一年，好多城市的学生都发了次国难财，借着考试难度下降考到了理想的学校。

然而，除了中考时间延后一周，荆晓风这一届没有占到任何便宜，甚至还加重了负担。

中考要结合时事新闻，南方大雪灾发生的时间早，说不定会作为考题加在试卷里。本来初三的学习任务就重，荆晓风还得腾出时间查阅南方大雪灾的新闻。

算起来，荆晓风所在的这个城市正处于重灾区。她不仅经历了冻死人的寒潮，也经历了吓死人的地震，给初三的最后一学期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她还记得地震那一天，他们刚刚从午睡中醒来。

因为长时间趴在桌面上睡觉，荆晓风的额头上留下一块红通通的印记，眼前雾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大家都醒一醒，不要再睡了，还困的同学去外面洗把脸。”英语老师Miss 刘单调而乏味的声音从“小蜜蜂”里传出来，接着就是一声刺耳的鸣叫声，这才吵醒了所有人。

学校发的无线麦克风质量很差，老师讲课的时候常常会伴随着刺耳的杂音，所以大家都叫它作“小蜜蜂”。

“大家把这次的月考试卷拿出来，这节课就来评讲一下卷子。”因为是评讲试卷，Miss 刘干脆坐到了讲台前。

教室里又充满了昏昏欲睡的氛围。

突然，荆晓风被一股巨大的冲力推了一把，整个人猛地扑到桌子上。她不满地抬起头，却发现大家都在左看看，右看看，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困惑。

遇到问题找老师，大家自然而然地向Miss 刘看去，再顺着Miss 刘惊讶的目光看向讲台旁的那台挂式电视机。

在没有任何人靠近的前提下，这台挂式电视机正剧烈摇晃着，吱嘎吱嘎响个不停，一屋子的人就这么呆滞地看着它摇啊摇，摇啊摇——

“所有人都赶紧下楼，在操场上集合！”班主任蓦地打开了教室门，冲大家招招手，荆晓风第一次觉得眯眯眼的班主任是那么的帅气。

“你们说，教学楼是不是要垮了？”跑出教室的时候，荆晓风听见有同学兴奋地问。

“肯定是，你也不看看这栋教学楼建了多少年了。”

“教学楼垮了，我们是不是就不用上课了？”

“教室都没了，我们还怎么上课？”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这帮学生居然开心多过害怕，毕竟背着炸｜药包炸学校这种事，曾经是很多人的梦想。

或许真的是因为太开心了，荆晓风跑到二楼的时候发现楼梯口居然被堵了。身边的同学都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教学楼就要垮了的事，好像逃命都不重要了。

偶尔有一两个脑子清醒的人在不住地大喊：“都堵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往前挪一挪啊。”

“快出去吧，如果教学楼真垮了，咱们就要全死在这儿了。”

全校师生汹涌而出，将不大的操场挤得满满当当。学生们比老师还要焦急，眼巴巴地盼着校长宣布放假回家。

“你，哪个班的？”守在教学楼门口的教务处主任凶巴巴地冲一个短发女生大吼：“不知道里面很危险吗？”

这个女生声嘶力竭地哀嚎：“老师，求求你让我进去吧，我罚抄的两百遍忘记带出来了，我抄了整整一上午啊！”

这个女生当然没有被放进去，她的班主任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直到放假前的最后一刻。

那时，没有一个人猜到这剧烈的抖动全源自于几百公里以外的地壳运动。地震对于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都是那么陌生，陌生到他们只知道房屋会垮，却不知道结实的土地也会垮。

因为汶川大地震，全市学校放假一周。

电视上24小时滚动播出最新的救援情况，荆晓风不敢去看这样的人间惨状，只知道死难的人数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一点点地攀高，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因为这场灾难变成了冷冰冰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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