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局者迷(1/2)
皇宫内的落雪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只有花园的空地上,留着厚厚的一层,玉潇瑶的身后跟着好几个内侍,生怕她滑倒,稚嫩的小脸上满是红彤彤的兴奋,玉柏玄跟着皇帝到处寻找玉潇瑶,来到花园便看见这一幕。
内侍纷纷跪倒请安,玉潇瑶看见母皇,高兴得呼喊,“母皇快看!”说着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像个雪球似的滚到玉柏玄的脚下。玉潇瑶躺在地上,看着上空的脸,一骨碌爬起来,跳到玉柏玄的身上,“姨母!”根本不顾皇帝的呵斥。
玉柏玄一手抱着沉甸甸的小童,一手为她拭去脸上的雪花,“瑶儿又重了,平日没少贪嘴。”
“御厨的枣子糕做的香,我最爱吃!”一说起吃食,小童两眼放光。
“每日只能吃一块,用多了腹胀食滞不化,小肚皮撑得像......像荷塘里的青蛙,”玉柏玄摸着玉潇瑶的肚子,来回抚摩。
“就是夏日里呱呱乱叫的小兽么,哪天捉来一只瞧瞧,”玉潇瑶被皇帝的眼神震慑,讪讪地从玉柏玄身上滑下,乖乖站好,内侍连忙上去清理两人身上的残雪。
“愈加不成体统,”玉柏炎神情威严,“整日嬉戏玩闹,今日的书都读了?”
“不仅读了,还默了,少师还夸赞了儿臣,”小童得意洋洋。
“见了母皇和姨母不下跪请安,还污了姨母的衣衫,罚你默书,自己去找少师领罚,”皇帝板着脸,玉潇瑶垂头丧气地离去。
玉柏玄看着小小的身影消失,乐不可支,“陛下,您瞧瑶儿苦着脸的模样,像不像臣妹儿时被罚的样子,”一面说着,笑得她肩膀不住耸动。
玉柏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瞧你幸灾乐祸的样子,教瑶儿知道了该多伤心。”
“陛下,瑶儿自是与臣妹不同,臣妹儿时那是真的顽劣。瑶儿聪慧机敏最像陛下,眉眼又像凤后一般端庄高贵,他日定是一位风姿飒爽的英杰,”玉柏玄俯身一揖正色道。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政务勤勉朕都看在眼里,有你在,朕便可高枕无忧,”玉柏炎颔首笑道。
玉柏玄连忙跪倒,“陛下过誉,微臣深感惭愧,唯有绵薄之力以报陛下隆宠。”
“玄儿无需这些虚礼,地上寒凉,快些起身,”玉柏炎虚扶一把,玉柏玄起身站在一侧。
“甯将军前日来报,觅冬边境并无异动。”
“陛下,高祖皇帝时大战之后,觅冬的桑树被砍伐殆尽,我朝更是限制了觅冬的织造,觅冬常年酷热四季干燥,平日无需太多衣物,而我国南方冬季虽不及北方寒冷,但仍需着冬衣,以微臣浅见,觅冬若有异心,会在天气转暖之后,”玉柏玄说出心中所想。
皇帝皱着眉头思忖,“皇甫霏迟与老国主不同,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玉柏玄在室外站立许久,双脚已被冻得麻木,玉柏炎察觉到她的异样,嘱咐了几句便让她退下。
皇帝寝殿的地龙将整个房间烤的温暖如春,皇甫景沨跪在地上等候皇帝午眠已近一个时辰,虽说屋内温暖,但地面冷硬,他的膝盖起先被硌得生疼,现在已经开始麻木,初时的欣喜已经变成了惶恐不安。
珠帘脆响,惊醒了皇甫景沨,他挪动麻木的双膝,向着来人的方向跪拜,“陛下圣安。”
“许久不见,景沨清减了许多,可是宫中不如意,想念家人所致?”玉柏炎的声音慵懒随意。
“回陛下,宫中锦衣玉食,臣侍过得惬意舒心,并未思念家人,”皇甫景沨小心翼翼地回道。
“那就是觉着朕忽视了你,怨怼所致,”玉柏炎的声音依旧慵懒,却似冷风阵阵刮到皇甫景沨耳边。
皇甫景沨惊慌失措,加上双腿麻木,险些歪倒在地,“陛下明鉴,臣侍万万不敢,都是臣侍身体羸弱,才致身形消瘦。臣侍正在将养,假以时日便能恢复,惊扰圣目,请陛下恕罪。”
玉柏炎上前扶起吓得失措的皇甫景沨,来到席上坐下,“朕如猛兽么,将你吓成这般?”手上抚摸着皇甫景沨纤瘦的玉指,“朕知你乖巧懂事,凡事都怕给旁人惹麻烦,就连送信这样的小事,都不忍心打扰宫中信使。”
皇甫景沨犹如被五雷轰顶,震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觉得玉柏炎的双手在抚摸自己,而自己的手心里全是冷汗。玉柏炎抽出手帕为他擦拭,“屋里太热了是不是,这些时日政务繁忙,朕对你确有疏忽,方才朕特意为你备了一名信使,你若是想家了,写封书信,十日之内就能送到觅冬你母上的手中。”
皇甫景沨心如擂鼓,强自镇定地露出奇怪的笑容,“谢陛下。”
“瞧你这小脸,笑得如此勉强,是怪朕不去找你么,景沨乖,今夜朕就去你那,”珠帘晃动,皇帝已然离去,内侍来到皇甫景沨面前,搀起木雕泥塑般的他,恍惚地往门外走去。
肩舆四平八稳,皇甫景沨呆滞地转头看向跟随的内侍,陌生的面孔疏离的表情,他又转头看向四周,高大的宫墙犹如利刃,切断宫外的天空,斩断飞鸟的羽翼。
“站住!”对面的肩舆上坐着一个他这辈子也不想见到的人。
“放肆,见到本宫还不行礼!”
皇甫景沨被人搀着从肩舆上下来,俯身一揖,“侍下给贵君请安。”
顾玖容刚刚得知,陛下竟然传了皇甫景沨到寝殿,这大半年陛下都不愿见他,如今怎么又想起他了,在自己寝宫到底按奈不住,出来查看,算着时辰皇甫景沨在陛下那里也没待多久,心里的气才消了大半。
他扬着下巴居高临下,“许久不见,景侧君如此憔悴,可是夜不能寐?药局有上好的安神汤,还请侧君用一用,这副样子出来,惊了旁人不说,要是吓到陛下,你可开罪得起?”贬损了皇甫景沨一通,纾解了怨气,这才折返回宫。
皇甫景沨登上肩舆,低头吩咐道,“凤后大人最近身体不适,去凤后寝宫。”
姬墨旸正在看着手中的青丝发呆,听见内侍通报景侧君前来拜见,不急不徐将发丝收入佩囊放于枕下,“请。”
皇甫景沨泪水涟涟,诉说方才遇到顾玖容的光景,姬墨旸不知听过多少次类似的叙述,依旧温和,“他那个样子,侧君不必放在心上,毕竟圣眷正浓,本宫也无可奈何。”
“大人不知,陛下此次召见侍下,是吩咐侍下在宫中等候侍寝,”皇甫景沨哭得久了带着鼻音,楚楚可怜。
“陛下似乎有大半年没宣你侍寝,这是好事,怎的教你慌成这般?”姬墨旸捧着手炉,不解地问道。
“若是教顾贵君知道了,他肯定会上门搅闹,”皇甫景沨一想到顾玖容的脸,立刻又要哽咽。
姬墨旸无奈摇头,“你教本宫如何说你,你也是陛下的侍君,作何如此怕他,本宫总不能整日守着你们劝说吧。”
以前就被顾玖容欺压,自打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更是躲着顾玖容,若说之前顾玖容还有所忌惮不敢太过分,如今自己根本没有任何依仗,这些话他不敢对旁人说,夜不安寝愈加憔悴。
姬墨旸瞧他欲言又止不停落泪,思量了片刻,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你可知陛下要选新人入宫?”
皇甫景沨脸上还挂着泪,一脸茫然地摇头,他此刻关心的是如何躲开顾玖容的为难,哪有心思去管别的事。
“你以为有了新人,顾贵君便能放过你?要看这人是谁,这人是顾大人的亲侄,比顾贵君要年轻貌美,若他进宫必能获得陛下青睐,顾贵君得罪不起他,更得寻你出气,”姬墨旸的眼神充满怜悯望着眼前的皇甫景沨。
“这......这可如何是好?”皇甫景沨更加惶恐不安。
“陛下召你侍寝,是你的荣幸,莫要哭丧着脸,陛下原本是疼惜你的,不要将这份疼惜消磨殆尽,你得会讨陛下欢心,不要再用这些琐事烦扰陛下,”姬墨旸的指尖轻敲手中的暖炉,“明日贵君若上门寻事,你便问问他,是否想让明日的顾玖容成为今日的皇甫景沨。”
姬墨旸不再说话,专心捂着手炉,皇甫景沨起身告退回到寝宫,又是沐浴又是熏香,静待陛下驾临。皇甫景沨模样本就惹人怜爱,在玉柏炎面前极尽乖巧,两人十分默契没有再提书信的事。
顾玖容听闻玉柏炎去了皇甫景沨处,当即在寝宫里大发雷霆,内侍壮着胆子劝慰道,“贵君息怒,如此大的动静,当心被陛下听到,触怒龙颜。”
“触怒了又如何,又不是第一次,陛下若是生气,就下旨把我杀了,反正横竖也是不在乎我!”顾玖容气得双眼通红,踢了一脚地上的铜壶,像是被碰疼了,跌坐在地上,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内侍连忙跪下查看他的脚,“贵君千万保重。”
泪水打湿耀眼的红色,晕染一层又一层衣襟,“姑母说要找人帮衬我,其实就是想取代我,陛下久久无孕,我也不知道是为何,真的是我的缘故么?”顾玖容扯着内侍的衣领摇晃。
“贵君身强体健,怎么会是您的缘故,凡事讲究机缘,或许马上就有了,”内侍忙不迭地劝慰。
顾玖容双眼含泪苦笑连连,“哪还会有,我生的不如旁人,有了新的侍君,陛下更不会瞧我一眼,”他盯着腕上的手镯,泪如泉涌。
内侍想了想劝道,“贵君为何不向陛下诉说手镯的由来,陛下一时可能忘记,您要是提醒一二,陛下定能记起。”
顾玖容轻轻摇头,“陛下若记得,看到手镯的时候就应认得,可陛下从未提过,想来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我又何苦去邀宠献媚,如今看来,都是我自作自受,现在我在陛下心中,连那个皇甫景沨都不如。”
顾玖容捧着手镯哭了笑笑了哭,折腾到天明,铜镜之中的一双眼睛红肿不堪,内侍在一旁小心翼翼,“贵君面色不佳,不如歇息片刻。”
顾玖容拭去脸上的泪痕,恢复一贯的傲慢,“我还能让人瞧扁了?准备梳洗。”
皇甫景沨送走了皇帝,心里头正琢磨顾玖容几时能来,宫门口便抬进了肩舆,精心打扮的妆容掩盖不住彻夜不眠的憔悴,顾玖容从肩舆上下来,一步步走向皇甫景沨。
殿内的内侍早就知道顾玖容的脾气,躲得远远不敢吭声,随侍也被顾玖容撵了出去,大殿之内只剩两人。
“瞧不出来,看你平日畏手畏脚,勾引陛下倒是挺有手段,”顾玖容肿着眼睛阴阳怪气。
皇甫景沨起先还是有些惧怕,但转念一想如若不试上一试,怎知结果如何?他壮着胆子漫不经心地说道,“陛下喜欢我,我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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