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沉沉(1/2)
离悦用手指轻轻拢过她的发丝,顺着指尖滑落数根,飘落在地上,甯蔚羽见状,强忍泪水从地上拾起,“公主,都是我不好,是我辜负了公主的信任,没有护他周全,请公主责罚,求您不要折磨自己,夜公子也不愿见到您伤害自己......”
玉柏玄听到夜有霜的名字,终于转过身体,“你说的对,他还没走,他想同我说话,可我却无法听到,”她冲着门口唤道,“紫秋。”
紫秋红着眼眶跪在玉柏玄面前,玉柏玄拉起他,声音低沉嘶哑,“有霜待你如何?”
“公子豁达,待奴婢宽厚大度,奴婢感戴恩德。”
玉柏玄攥住他的手腕越来越用力,双目赤红犹如黑夜中的恶魔,“好紫秋,你去帮我照顾他,告诉他,待我为他报仇,杀了害他的人,然后就去找他,让他安心等我。”
疼痛和恐惧让跪在地上的紫秋抖如筛糠,“公主,您说什么......”
离悦利箭一般的目光射向紫秋,吓得他伏身在地瑟瑟发抖,甯蔚羽招手示意,站在门口的绿染与零溪进门,扶起地上的紫秋,好言软语地劝慰着离去。
玉柏玄开始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等我......”
“你怎么不自己去!”离悦攥着玉柏玄的肩,似乎要把她捏碎一般,“去跟他双宿双栖,做神仙眷侣!”
他拉过一旁泣不成声的甯蔚羽,“然后让驸马遭人唾弃,让甯大人再无还朝之日,让姬氏就此没落在朝堂之上再无立足之地,你死了之后,遇到先帝和父君,想好如何同他们解释,你为何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玉柏玄怔怔地看着离悦,拉起他的手放在胸口,“疼。”
离悦轻轻将她搂在怀里,热泪滚烫了双眼,“我有最好的药,药若无用,我把我的心换给你。”
玉柏玄喝了药沉沉睡去,甯蔚羽和离悦悄然拉上房门,绿染行至眼前,在甯蔚羽身旁耳语几句,甯蔚羽拭去脸上的眼泪,表情凄楚,“紫秋忠义,厚恤他的家人。”
踏入韶阳公主府,已耗尽全身的气力,每向前一步,犹如戴着沉重的枷锁,他想要转身逃走,却又被无形的力量牵制。
在旁人眼中,雍容端庄的凤后大人举止从容有度,只有他自己知道,波澜不惊的面孔之下已如行尸走肉。
语笙向拦在面前的人俯身行礼,“公子,凤后大人奉陛下旨意,前来探望韶阳公主,请代为通传。”
离悦没有动,看着姬墨旸,眼中闪烁难以遏制的怒火,绷紧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语笙见状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挡在姬墨旸身前。
甯蔚羽面无表情,向姬墨旸施以大礼,“凤后大人亲临,公主府上下感激涕零,只是公主尚在休养,整日昏沉颓唐,恐惊扰了凤后,还请凤后大人宽宥,侍下已备好茶果,请大人移步正厅稍作歇息。”
小仆接过内侍端来的一应补品,躬身退下,姬墨旸挥手屏退内侍,停顿片刻,“公主如何了。”
无人回答,树影斑驳下,静默地让人压抑。
“收起你那副鬼样子!”离悦袖中手攥的发白,甯蔚羽眼疾手快地拉住欲冲上前的离悦,声音依旧恭谨,“凤后大人恕罪,离公子出言无状皆因担忧公主,请大人移步正厅。”
三人无声伫立,姬墨旸心如火煎,明知无果,还是忍不住开口,“她......”
零溪从廊下匆匆而来,向姬墨旸行礼,“凤后大人,公主有请,请随奴婢移驾花园。”
盛夏的荷塘,卷舒开合香满芳溢,水波潋滟搅动无穷碧叶起伏,簌簌作响,玉柏玄青丝垂落一身素缟,坐在塘边的石板上,盯着手中的匕首出神。
姬墨旸走近,看到她苍白的侧脸,深陷的眼眶,握着匕首的手指骨瘦粼粼,他俯身想抚上她的肩,伸出手又踟蹰着不敢碰触。
“来看,”玉柏玄的声音平静低缓。
姬墨旸靠近她坐下,没有去看匕首,而是望着她的脸。
“刀柄上渗进了你的血液,拭不去洗不掉,”她抚摸着锋刃,烈日照映的反光在她脸上闪过,“我曾想过,用它刺入胸膛会是何种感受......”
“能死在你的刀下,总好过被你抛弃,待你能杀我之时,我会心甘情愿赴死,绝不逃离,”姬墨旸深情地望着她的双眼,似是想起梦中的回忆,嘴角噙着痴笑。
玉柏玄举起匕首,搭上自己的脖颈,姬墨旸惊慌失措地去拦,她轻轻拨开他的手,用匕首勾起耳边一缕青丝,利刃划过,青丝落入掌心,“你要的,我给你。”
结发同心,在姬墨旸的梦中曾经无数次出现,却从未是今日的情景,白皙透明的指尖缓缓抚摸手中的秀发,青丝不似往日那般光泽,透着黑暗晦涩。
“我要的,是你的承诺,若是达成,自然也会要你,”玉柏玄将匕首收回袖中,深潭似的眼眸冷彻刺骨,“请转奏陛下,本宫政事懈怠深感惭愧,明日便会上朝。凤后出宫已久,本宫不便久留,恭送大人。”
姬墨旸剪下一缕长发,与玉柏玄的青丝合成一束,用红绳细细缠绕,放入佩囊贴在胸口摩挲,一旁的语笙忍不住劝道,“公子,您不能留着这个,若是被陛下发现有所怀疑,可是重罪。”
姬墨旸将佩囊放在床褥上的玉枕之下,“她连我手臂受伤都没有发觉,哪会在意这些,她只在意她的皇位和覃未晞,若是被发现,我自有说法。”
语笙索性将心底的担忧和盘托出,“公子,若是相国大人知晓,您该如何解释,之前调动府中的隐卫探寻夜有霜身世,皆是借用陛下名义,万一哪天相国大人在陛下面前提起......”
“母亲浸淫朝堂多年,深谙为官之道,宫中秘事,只会佯作不知,除非,是有人泄露内情,”姬墨旸盯着语笙的双眼,面露微笑。
语笙连忙跪地,“奴婢忠于凤后,绝不泄露半分。”
“你我一同长大,我自是信你,”姬墨旸扶起语笙,“你忘了我对你说过,无人时不要称我‘凤后’,下不为例。”
大殿之上,玉柏玄详陈南江治水过程,最后将举劾南江郡守的奏折当众呈上,南江每年的修堤赈灾所用几乎全被私吞,百姓水深火热至人丁稀少农田荒废,皇帝龙颜大怒,当即下旨将郡守腰斩于市。
“韶阳公主手段严苛,以后要谨言慎行,可别教她挑了错处,弄不好性命呜呼......”
“大人所言甚是......”
“二位大人慢走。”
两名朝臣听见玉柏玄的声音惊了一跳,慌忙一揖匆匆而逃。
夜色迷离,灯火初上,玉柏玄从公主府走出,登上轿舆,“踏沙馆。”
“你坐的那么远作甚,本宫还能咬你不成?”玉柏玄仰头饮尽盏中酒,斜靠在软枕之上,戏谑地瞧着弹琴的小倌,“过来。”
疏离淡漠的白衣公子,款款行至玉柏玄身旁,未及坐下,便被她拉倒在席上压在身下,方才如雅竹清梅的脸瞬间变得风情万种,玉柏玄用手指勾起他的下巴,“可人儿,你有几副面孔。”
身下的少年娇羞婉转,“公主喜欢何种面孔,奴婢便是何种模样。”
“哦?”玉柏玄佯装吃惊,“你怎知本宫是公主?”
少年的玉臂环上她的脖颈,娇嗔道,“公主好坏,戏弄奴婢,除了公主还有几人敢自称‘本宫’,公主大婚之时,奴婢有幸见过公主英姿,一直心存仰慕,今日有幸侍候公主,是奴婢天大的福分。”
“让本宫舒服了,重重有赏。小乖乖,你的衣衫穿得这样紧,如何侍候本宫?”玉柏玄用手指挑起少年的衣领向里面看去。
转眼少年就脱去了外袍,里面穿的不是中衣,而是薄如蝉翼的轻纱,曼妙的身姿轻轻扭动,胸口的朱砂纹印若隐若现,他双手抚上玉柏玄的纤腰,玉腿搭在她的身侧摩挲。
玉柏玄微笑着拍拍他的脸,“去把你的琴取来。”
地上散落十几枚金角,玉柏玄丢掉手里的琴弦,皱着眉头看着手上被勒出的痕迹,“下次戴手套,”转头笑眯眯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少年,“本宫甚是满意,下次还找你,乖乖候着。”
恭送玉柏玄离去,馆主许久不见少年出来,来到雅室寻找,饶是在淑馆见过世面,打开门还是吃了一惊。
琴身残破丢落一旁,少年跪在地上,身上薄衫被扯得丝丝缕缕,手脚被琴弦捆住,琴弦几乎勒进皮肉,浑身上下密密麻麻都是红紫相间的细丝,交错的伤口盖在砂印之上往外渗着血珠,颈上的痕迹最是明显,仿佛一条红绳缠绕在颈间。
馆主手忙脚乱地上前解开,不小心碰触了他的伤口,疼得他浑身颤抖,解开束缚的少年泪如雨下,抱着馆主语无伦次,“阿爹,我差点死了......阿爹,公主要将我勒死......我要赎身......”他手腕上的伤口再次渗血,滴在馆主的衣袖上,馆主皱了皱眉,往后退了退,“你哪来的钱赎身?”
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少年转身拾起地上散落的金角,“阿爹,这里有,我的匣子里也有,全给阿爹......”
馆主看着他手里的金角,赎他十个也够了,脑中飞快地盘算,狠心将金角放下,“见你如此状况,阿爹也很是心疼,可公主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公主临行前吩咐,以后还会来找你,谁敢违抗?以后你就不用接客,只需好生将养,阿爹找几个伶俐的服侍你,你就安心侍候好公主便可。”
说完不及少年答话,吩咐两名健壮的馆仆进来将他搀起,送往后院,“去寻最好的疡医给流之诊治。”
玉柏玄在食肆酒足饭饱,坐在辇中打着瞌睡,发觉马车停下才知道已经到了公主府,她踩着车櫈摇摇晃晃地从车上下来,一脚踩空被零溪兜腰抱住,玉柏玄脸色绯红醉眼迷离,就势亲了零溪一口,“零溪最是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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