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初见(1/2)
后央国元兆十六年,秋日来的有些突兀,前两天还着薄衫,今日眼见护城河水飘满了落叶,黍阳街道上的普通百姓感受到凉意,开始准备起过冬衣食,都城繁华依旧,吆喝声此起彼伏,汤饼锅冒着热气,生意格外的好。
一顶四人肩舆匆匆而过,顶盖四角坠着白玉吊坠,四色流苏内里裹着铜銮,随着轿身晃动发出清脆的细响,纱幔随风卷起,轿内空无一人。舆旁的小仆突然停住,打个手势,轿夫迅速停下,小仆轻手轻脚走到汤饼摊一张破桌子旁,刚打算行礼又觉不妥,只得硬着头皮轻唤,“三......姑娘,让奴婢好找,您用的如何?”问着又偷偷看一眼面前吃的不亦乐乎的女孩,“姑娘,此刻已近巳时,就快来不及了。”
女孩满足的打个饱嗝,冲着小仆嘿嘿一笑,露出了牙缝里的菜叶,小仆连忙把女孩扶上肩舆,从随舆的匣中取出青盐与毛刷,呈予轿中人,此时轿夫已驾轻就熟地一路小跑着向城中奔去。
轿中已经备上了厚褥,随着轿夫步伐的摇摆,玉柏玄昏昏欲睡。皇城中门大开,她还在迷迷糊糊地回想路边小食的美味,迎面而来的四乘车辇缓缓停下,车帘卷起,车上下来一名三十多岁身着文官华服的女子,玉柏玄一下子清醒,不自觉扯了扯纱幔,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辆马车。
纤长的手指轻扶厢门,宽大的衣袖随着动作摇曳,水色衣袂划过车辕,脚尖踏上地面青石,顺带起一片落叶翩跹而旋,一顶白玉发冠将两鬓高高挽起,身后流水般柔顺的青丝有一缕滑落胸前,他轻抬右手将及腰的青丝拨向耳后,露出青色的充耳,低垂浓密的睫毛笼住一池潋滟又透出点点星光,高挺的鼻梁与轻启的嘴唇呈现远山般的弧度,黛绿色的腰封上没有任何装饰,反而衬的男子如绵绵青竹秀逸清韵端美俊雅。
玉柏玄似乎嗅到了若有似无的冷香,好像秋雨初落时林间的水汽浮动,一串晶莹自树叶间滑落,溅入山石四散开来,合着屡屡木香,缠着周身萦绕而上。
“微臣拜见公主殿下,”两人行至玉柏玄的轿旁,年长女子拱手作揖,躬身行礼。
“臣下拜见公主殿下,”一抹水色俯身行礼。
玉柏玄撩起纱幔,“是相国大人,看来本宫总算没有来迟,”她起身下轿,冲着小仆摆摆手,“你们且去,本宫同相国大人一同入宫。”姬曾连忙拱手,“公主殿下千金之躯,还请乘舆,臣等在旁随行侍候。”
玉柏玄一把抱住姬曾的胳膊,“表姑母,您忘了我初入书房时,四、五日都背不过一篇文章,释义更是一窍不通,您和太傅轮流罚我抄书,那时我的手都抽筋了,也没见您心疼。”姬曾暗叹一口气,又作了一个揖,“臣惶恐......”
她一把压下姬曾的手,“您就别惶恐了,再这么作揖,怕是午膳都赶不上了,”说着拖着姬曾进了中门。
一路上玉柏玄与姬曾有说有笑,一抹水色默默跟随,内侍将她们引至琼台,老远就听到洪亮的嗓音和温和的笑声,玉柏玄快步走过去,一下子扑进温和女子的怀里,女子一脸宠溺,嘴上却说,“真是大胆,也不通传就这样冒失闯入,让侍卫将你当刺客擒住,关入大牢里住上几日。”
“住就住,到时要母皇亲自请儿臣,儿臣才出来。”玉柏玄一脸无耻。
玉锦飒望着女儿笑成月牙的双眼,压低嗓音佯怒道,“你当朕不知,你本应在寝宫,怎会从宫外匆匆赶回?”玉柏玄赶紧跳起来,跑到席前乖乖坐好,五兵尚书甯湛屏连忙向玉柏玄行礼问安。
被姬曾刚才的繁文缛节弄得颇觉无奈,不等甯湛屏声落,玉柏玄就站起身回到,“甯尚书不必多礼,本宫与蔚羽哥哥自幼在一起玩耍,无需这些客套,”说着一屁股坐在了甯蔚羽的身旁,作势就要勾肩搭背。
“玄儿,你惯会欺负甯公子,”二公主玉柏炎微笑制止她,“你瞧你,眼看就要十三岁了,还如此孩子气。”
后央皇帝玉锦飒育有三女两男,长公玉柏彤幼年早夭令她心痛不已,次女玉柏炎生父为当今凤后姬栩。玉柏炎总角之时得帝师亲自教导,现今已满十五岁,是玉锦飒众多子女中最为聪慧的,嫡女风采老成持重,颇有玉锦飒做太女时的风范。
三公主玉柏玄幼年丧父,其父姬乔是姬姓旁支,是玉锦飒最宠爱的侍君,一入宫便得到皇帝专宠,玉锦飒诞下玉柏玄之后迫于朝堂压力,才偶尔召幸其它侍君。玉柏玄出生时右手虎口有一枚月牙形红色胎记,随着年月增长愈加红艳,玉锦飒认为这是吉祥之兆,下旨册封姬乔为贵君,位分仅在凤后之下。姬乔身体羸弱时病时愈,在三公主四岁那年香消玉殒,玉锦飒肝肠寸断几欲昏厥,自此后三公主的寝殿搬至殷庆殿,与正德宫一墙之隔。
二公主与三公主,都是皇帝的心头肉,只不过一个让众人交口称赞,一个整日游玩不学无术。
玉柏玄讪讪的把魔爪收了回来,转头看看甯蔚羽,见他白嫩的娃娃脸浮上一层红晕,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案上的茶盏不知在想些什么,红嘟嘟的嘴唇抿着,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玉柏玄悄悄问,“你的脸怎么红了,这天气至于热成这样么?”登时红晕布满了甯蔚羽粉雕玉琢的脸颊,玉锦飒和甯湛屏相视继而爽朗大笑。
正值玉柏玄揣摩甯蔚羽的心思之际,姬曾母子由内侍引入。玉柏玄抚平衣襟,两手端着茶盏轻呷,眼角余光却不经意地追随那抹水色。
姬曾刚一坐定,便向皇帝上奏,“启奏陛下,南方近日雨水缠绵不休,虽不似夏季水量巨大,但南江周边势处低洼,每年都会有农田被淹,平日里水寇依仗江上水系复杂,流窜作案,周边百姓深受其苦,如今若在百姓遭受天灾之时又遇劫匪,民心不稳恐生事端。”
皇帝略一沉吟,望向玉柏炎,玉柏炎朗声说到,“相国大人,方才母皇与本宫讨论此事,母皇英明决断,剿匪势在必行,”她转向皇帝拱手道:“儿臣请缨剿匪,以解南江百姓之苦,为母皇分忧。”
玉锦飒满意地看着玉柏炎,微微点头,向甯湛屏道,“甯爱卿,南江剿匪所用军需,由甯爱卿全权调配,炎儿初次带兵,找一位你的得力属下,随行教导。”
玉柏炎向甯湛屏深揖,“还请尚书大人多多提点。”甯湛屏自幼随母亲在军营中长大,不拘小节豪迈直爽,她痛快答应,“那是自然,臣等定全力辅佐二公主剿匪,稳固民心。”
那边说的热闹,玉柏玄一言不发,熟悉她的人早已习惯,她在孩提之时便是如此,不管何时何地,突然就怔愣在原地,数次呼喊才能回神,御医也束手无策,随着年纪的增长已然好了许多,只是偶尔显得呆滞一些。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疼惜,忍不住放缓了声音轻唤,“玄儿,玄儿......”
玉柏玄听到母皇唤她,猛一抬头,玉柏炎正好与她对视,这位小妹以往呆傻的目光居然透出一丝凉意,如漩涡一般深不见底,她不由握紧手中茶盏,再仔细去看,玉柏玄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玉锦飒笑话道,“你这孩子,听着正事就如同喝了安神汤,都快睡着了吧。”
“您说来赏秋,又让儿臣听这些听不懂的,儿臣自然是无聊的困倦,给儿臣一个枕头,立刻就能睡着,”玉柏玄不正经打地起呵欠。
“你只顾着插科打诨,也不仔细瞧瞧,你看湖心岛上。”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