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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里看花(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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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被玉柏玄提着从水中冒出,肺中呛进池水,鼻腔咽喉中火辣一般灼痛,他趴在池边剧烈地咳嗽,呕吐中夹杂着喘息。

一双玉足出现在狼狈的少年面前,“凶器是如何带入公主府的?让本宫猜猜,藏在了琴中,对不对?你也太心急了,想要行刺,也要舍得一身皮肉,才能让本宫放松警惕不是。”

玉柏玄披上布巾,玩味地瞧着伏在地上却倔强得想要起身的少年,“还不服气,?你的主上恐怕不知道本宫会武功吧,否则怎么会派你这个三脚猫来行刺,也难怪,知道本宫有武功的人寥寥无几,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妖妇......人人得而......诛之......”少年甩开湿漉漉的头发,摇摇晃晃地起身。

玉柏玄嗤笑道,“也难为你,弹琴都是现学的,你以为本宫为何会选中你?弹琴的人,指尖会有薄茧,指甲会有陈旧的损伤,而你的手指虽然也有些粗糙,但却不是练琴造成的,而像是时常做粗活,哪个以琴为生的伎子会如此糟践自己的手指?本宫本想看看,要杀本宫的人有多厉害,真教人失望透顶。”

“我死了,还会有别人,被你害死的人,都会有人替她们报仇,你等着,会有人来杀你......”摇摇欲坠的身体站立不稳,却依然试图攻击玉柏玄。

“你的主上是哪一个?”

自参政以来,玉柏玄下令处决的人有二十多个,因抄家流放死于困苦的更是牵连无数,背地里有不计其数的人诅咒她不得好死,真正派人行刺,这是头一遭。

为了除掉她,在公主府的隐卫面前动手,无异于飞蛾扑火,她想知道到底是谁,如此按捺不住。

“我没有主上,我只想杀了你!”

“真是毫无新意,不用你嘴硬,”玉柏玄用从池中捞出的匕首抵住他的脖颈,“本宫先把你睡了,然后扒光了吊到城墙上示众,等你晒成人干之后,想要杀本宫的人就会明白,以卵击石的下场。”

少年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潮湿的发丝还在滴水,水渍中攥紧的拳头骨节分明,“你要杀就赶快杀,只有恐吓人的本事,你倒是下手啊!”他用力将身体冲向玉柏玄手中的匕首,分明是想自尽。

玉柏玄迅速收回匕首,一掌将少年击倒,“哪有那么容易就让你死,就算你自尽,本宫也照样把你挂在城墙上,挂上十天半个月,让全国的人都来看看行刺公主的下场。”

“你......你是天底下最歹毒的人!”少年眼中的愤恨似要穿透玉柏玄。

“怕了?怕了就赶紧说,本宫考虑留你全尸,”玉柏玄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席上,捏起一颗蜜饯丢入口中。

“我说过我没有主上,你爱信不信。”

“本宫已经给过你机会,”玉柏玄的耐心用尽,挥手示意隐卫将他擒拿。

少年的眼中露出痛苦与决然,倔强之后,颤抖着俯身恳求,“你如何折磨我都行,杀了我也无所谓,求你别把我示众......”

没有高超的武艺,没有处变不惊的镇定,只凭一腔热血,就要行刺,玉柏玄已经看出他压根没有经过训练,弹琴也是新学了不久,看来是恨自己入骨,打算破釜沉舟了,“你是为谁而来?”

“我的表姐,是你害死的......”

“你的表姐是谁?”

“杨玉。”

“......杨玉是谁?”玉柏玄迅速在脑中梳理自己曾经经办的贪腐案,并没有这样一个官员,难道是这些人的家眷?

少年眼中的怒火再次燃烧,“你害过的人无数,当然记不住她,她一直在都城做工,不知哪里得罪了你,被你活活烧死了......”

杀人放火?这盆狗血扣得玉柏玄莫名其妙,她唤入夜七,向她询问,可曾听过“杨玉”这个名字。夜七回想了片刻,在玉柏玄耳边说了几句,玉柏玄恍然大悟,“你是那个三......杨玉的童养夫?”

杨玉在顾青冉的暗桩被夜有霜捏断了喉咙,之后顾青冉为了掩盖痕迹,将已经暴露的暗桩连带杨玉的尸体,通通付之一炬。姬筱在追查玉牌的线索时,无意之中查到杨玉的父母被人秘密接至都城,还带着一个从小养大的表弟。

“姑母姑父将我养大,我无以为报,只想为表姐报仇,可惜我无能,无法手刃仇敌,死不足惜。落在你的手里,我没打算活着,只求别将我示众,教姑母和姑父见到,我就是死了也无颜面对表姐。”

那个杨玉德行败坏,不知强掳了多少良家少年供自己凌虐,那些少年一旦被她囚禁在暗桩,不是不堪受辱自尽而死,就是被她羞辱过后杀人灭口,玉柏玄现在都能想起,杨玉见到夜有霜时的丑态。眼前的这个少年,自小在杨玉家里长大,不知道是否知晓他口中的表姐,是个泯灭人性的禽兽。

“你的表姐,死有余辜。”

玉柏玄的话,让少年瞬间暴起,眨眼就被夜七翻转手腕摁在地上。

“你有本事和我单打独斗!”

“简直可笑,刚才没把你淹死,已经是本宫手下留情,还不知天高地厚。谁跟你说,是本宫害死的杨玉?”

“你以为作恶多端无人知晓,世上想要杀你的人,何止我一个。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做的恶事,桩桩件件都休想逃过天谴!”少年被摁在地上,湿漉漉的头发纠缠在一起,眼角的泪水与地上的水渍融成细流,“你以后就等着一个接一个的人,来找你索命!”

“放开他,”玉柏玄愈发有了兴致,“你叫......徐凌,住在城郊。”

夜七方才的耳语,已经将大致的情况一一说明,像他这种技艺稀松的乐师,如何一路顺利地选入宫廷,还待调查。如果真如他自己所说,没有人派他行刺,那这幕后之人可真是煞费苦心,倘若事成可除去眼中钉肉中刺,倘若事败也无从查起。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徐凌考试时用的假名,他以为不会被人发觉,哪知一下子就被戳破。

“岂止你的名字,就连你姑母姑父的姓名本宫也清楚,”当初玉柏玄与姬筱为了查出玉牌的玄机,将杨家的人查了个遍,发觉那家人根本毫不知情,就连搬到城郊,都以为是自家女儿挣了钱,用来孝敬父母的,想必杨玉做下那些丧尽天良的恶行,他们也被蒙在鼓里。

徐凌听到玉柏玄提到姑母和姑父,脸上露出惊慌失措,“你要做什么?”

玉柏玄看见徐凌脸上的表情,好像自己像恶魔一般让人恐惧,想来民间有关自己的传说一定丰富多彩,“你跟本宫说实话,本宫就不会伤害你的家人。”

“我已经说了,你还要听什么?”

“你就说说,坊间是如何形容本宫的。”

“......说你看谁不顺眼,就会想办法杀掉那个人,得罪你的官员,都被你用酷刑折磨而死......以凌虐人为乐,兴起会将人打得血肉模糊,然后丢到乱葬岗等死......贪杯好色,豢养了一群男侍,遍布全国,作为你的耳目和爪牙......”

玉柏玄已经想象到,这些传言在多年前,她参奏地方郡守时就开始流传,摄政之后,无非再编上一些花样,“就这些,说些本宫没有听说过的。”

“......还说你为了争夺皇位,下毒将元兆帝杀害,事后还堂而皇之地享受荣华富贵......为了得到凤后,联合逆臣逼宫,囚禁太上皇,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扶植年幼的长公主作傀儡皇帝,挟天子令诸侯......”

池水逐渐变凉,水雾消散之后的清池,有些许寒意袭上玉柏玄的身体,她裹紧了衣物,面无表情地说道,“本宫答应的事决不食言,不会杀他们。你就留在本宫的身边侍候,你的姑母和姑父,本宫会派人接济他们。”

徐凌一口气说完这些,没有想过还能继续活着,他只求速死,唯一担心的是家人,此时听玉柏玄如此说,先是震惊了片刻,之后明了,她既喜好虐人,怎会轻易放过自己。他用半干的衣袖擦拭眼角,一脸木然地跪在玉柏玄面前。

“去换上干净的衣服,以后随侍。”

黑暗中的床榻上,那个人睡得很沉,靠在门扇倚坐的徐凌,一直睁着眼睛。

他在疑惑,为何自己没有挨打?或许是她今夜没有兴致,那些隐卫又在何处,在屋顶还是在门外,自己怎样才能将她一击击杀?当时自己太心急,应该在她意乱情迷时下手,现在再去投怀送抱,未免太过拙劣......她睡得这样沉,会醒么......

手无寸铁的徐凌,拔下头上的木簪,一头青丝无声地倾泻而下,他在黑暗之中靠近熟睡的人,轻手轻脚摸上床榻。

“这是你第二次想要杀我。”

榻上的人突然出声,惊得徐凌的木簪差点脱手,玉柏玄窸窸窣窣地翻了个身,“最后一次,不要怪我赶尽杀绝。”

玉潇瑶颓唐了几日,变得少言寡语,行事却比以往成熟了许多,遇事不再动辄发怒,书房之内也不再肆意□□伴读。

除了讲学,玉潇瑶极少再与太傅交流,而是主动到殷庆殿,与玉柏玄一同批阅奏折,言语之间,推心置腹却也不失威严。上朝时,卫涂即使说得再久,她依旧和颜悦色礼敬有加。

玉柏玄颇感欣慰,想起玉潇瑶儿时总跳到她的身上,搂着她的脖颈,竟有些泪目。夜有霜搂着唏嘘不已的玉柏玄爱抚她的后背,“这点事就让你感动成这般,你忘了她羞辱你的时候了。”

“被骂也值,她总归是长大了,懂事了,”玉柏玄在夜有霜的胸前蹭干眼泪,忍不住慨叹。

“你的脾气可是越来越好了。”

“徒儿一直都这样友善。”

“嗯,想要你命的人都能留在身边。”

“......师父莫非一直在偷窥徒儿的一举一动?”

“你看不到那个小仆的眼神么,如果目光能杀人,你都死上几百次了,不懂你留着他作甚,干脆杀了以绝后患。”

“杀了他又能怎样,想将我挫骨扬灰的何止他一个,”玉柏玄的好心情顿时低落,“你知道么,世间有关我的传言,没有一句好话。我觉得自己不在乎,可当我在灯下看公文看得头晕眼花,辨不清文字的时候,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累。我不明白,为何人们宁愿相信那些道听途说的流言,也不愿用自己的心去体察。”

“你就告诉他,人是我杀的,与你无关。”

“没有分别,他会认为是我派你杀的,他也不会相信他心中表姐会是那样一个禽兽。我也不知道为何会留下他,我觉得,其实我在乎别人如何看待我......”

娇弱的身躯蜷缩在夜有霜的怀中,脆弱而又无助,温热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细心地为她拂去哀伤。包裹在周围的青草甜香,让她在睡梦中逐渐安宁,舒开紧皱的眉头,换上餍足与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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