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寸抱(1/2)
火堆前的人架着树枝烤着毛芋,一身灰布衣服打了几块补丁,光着两只脚在火堆前搓来搓去甚是惬意,他伸手捏捏毛芋的外皮,喜滋滋地正准备下口,只听“扑通”一声尘土飞扬,两个人满身血污的人砸在他的面前,正好压在他的包袱上。
“哎!我只一身换洗衣服,被你们弄脏了!”他根本不打算看这两人是何来路,只是心疼两人身下压着的衣服,那是他白天刚洗过晾干的,准备一早就要出发。
他急忙去拖拽,用力一扯竟然把衣服撕破了一角,攥在手里的破布还沾着血污,“我的衣服!”正欲发作又闻到焦糊的味道,原来是情急之下丢到火堆里的毛芋被烤的太久,已经变成了黑炭。
火堆前的人跳将起来,“你们欺人太甚!你们......咦?”他这才发现这两人浑身是血,一个身材瘦弱的蜷缩在地上气若游丝,一个个子高些的还能动,正用求助的眼神看着他,“求你,救救她......”
甯蔚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不知道他会不会医术,只是下意识哀求,不放过一丝希望,他盯着火堆前的人,生怕他大喊大叫或者干脆丢下他们逃走。
这人忘了穿鞋,打着赤脚走近两人,甯蔚羽护住玉柏玄,盯着他下一步动作。
“嗯......”他摸着下巴沉思,然后睁大双眼,指着甯蔚羽怀里的人大喊,“公主!韶阳公主!”
甯蔚羽左右观察一番,藏在玉柏玄身下的手掌逐渐发力,估算自己和这个人之间的距离,凝聚残余的力气蓄势待发,正当他准备向这个人进攻时,这人指着他喝道,“你是谁?我师弟在哪?她为何中毒?”
一通没头没脑的质问让甯蔚羽一瞬间不知所措,就在晃神的间隙,这人一手搭上玉柏玄的脉搏,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看得甯蔚羽心惊肉跳。
他抬起手挠了挠脚背,紧接着从怀中取出一只药瓶,打开瓶塞,开始自言自语,“这可就一颗,给她用了,万一以后我自己要用该如何是好......”把瓶塞又塞回去,急得甯蔚羽打算伸手去夺,不管是何物先抢了再说。
“可是她是师弟的爱人,若是见死不救,以后哪有脸面再面对师弟......”平闻虚依旧能回忆起,离悦在他面前谈论起玉柏玄时流露出的深情与爱慕,虽说她曾教人拔他的舌头,但到底是没有伤害到自己,有道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而且若是救了她,自己头功一件,没准后半生有用不完的金角。
平闻虚举着药瓶“嘿嘿”直乐,再次打开瓶塞,从里面倒出一颗丹药。甯蔚羽借着火光,惊奇地发现这颗药丸和离悦的一模一样,他一阵狂喜,一把夺过就往玉柏玄的嘴里送,哪知玉柏玄牙关紧闭,已经无法吞咽,他试了几次都无法将药送入。
平闻虚一只手捏住玉柏玄的下颌,迫使她的牙齿裂开一道缝隙,丹药顺势落入口中,“你去找水,取来喂她,”说罢丢给他一个水袋,“将这个水袋灌满。”
甯蔚羽跑到刚才经过的泉眼,灌满了泉水迅速折返,玉柏玄依旧人事不省,泉水沿着唇边洒落,一滴也没有入口。甯蔚羽仰头灌了一大口含在嘴里,捏着玉柏玄的下颌,贴在她的唇上,涓涓的细流沿着唇缝渡入她的口中,一袋水用完,甯蔚羽又奔跑着去取水。
待他回返,平闻虚一面观察玉柏玄的脸色和脉搏,一面说道,“多给她喂水,”手上不停动作,将玉柏玄的裤子褪了下来,甯蔚羽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要做什么?”
平闻虚反手甩脱,白了甯蔚羽一眼,“等会她会失禁,尿了裤子没得换,你要是乐意让她这么臭着,我也无所谓。”
甯蔚羽见他的脸色不似作假,松开了手,继续喂玉柏玄喝水,又一袋水喂下,玉柏玄身下变得潮湿,甯蔚羽给她挪了挪,用本就脏污的衣袖仔细擦拭。
平闻虚越瞧越觉得不对劲,他开始以为甯蔚羽是她的护卫,可旁观他的言行举止,分明是相处已久的情侣,他身上的伤虽不致命,但有几处伤口却是在渗血,他却浑然不顾,眼中只有这个韶阳公主。平闻虚想起刚才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答,脱口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甯蔚羽正在含着水渡给玉柏玄,渡完一口回道,“我叫甯蔚羽,”说完接着往嘴里倒水,平闻虚点点头,“还有呢。”
甯蔚羽回想起一模一样的丹药,“你说的师弟是谁?如果是离悦,他在边城。”
“哦......她是如何中毒的?”
“公主是为了救我,才伤成这样,她本不会武功,不知为何会突然变得出神入化势不可挡,”在前齐军营中的玉柏玄仿佛变成另一个人,犹如天神又似魔鬼,甯蔚羽始终没有想通,短短半日,玉柏玄经历了何种变故,竟会发生骇人的变化。
又一袋水灌下去,玉柏玄被挪了好几个地方,平闻虚捂着鼻子摇头叹气,斜着眼看着甯蔚羽不停地为她擦拭,忍不住再次开口,“你也太拼了,她给了你多少金角值得你这么侍候?”
“若是能用我的命换她的命,我甘愿立刻赴死,”甯蔚羽喂完水,再次起身,不一会儿又回返抱起玉柏玄,喂完第三袋水,他感到怀中的人不再僵硬,睫毛在火光之中轻微地抖动,他兴奋地冲着平闻虚喊道,“你看!”
平闻虚摸了摸玉柏玄的脉搏,面无表情,“接着喂。”
甯蔚羽似乎有了无穷的力量,飞跑着取来水。
平闻虚看看手中已经破碎的衣服,不情愿地甩给甯蔚羽,“衣服已经破了,不能穿,用这个擦吧,要不连你都臭了。”
甯蔚羽感激得无以复加,连声道谢,“多谢师哥,”他不知平闻虚的姓名,言谈间已经确认他就是离悦的师哥,干脆就随着离悦对他的称呼。
平闻虚不置可否地撇撇嘴,“不必如此客气,你跟我叫哪门子‘师哥’,在下平闻虚。”他看着甯蔚羽对待玉柏玄的态度,越来越觉得他俩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方才把脉,发觉玉柏玄曾服用过醉心散,是一种麻痹感知的药物,只有在治疗严重的外伤时才会使用,而且只能少量用以止痛,瞧她的模样,估计用了不少。
听这个小白脸说她根本不会武功还想要去救人,大概是为了增加体力才会服下醉心散,逼迫自己爆发潜能,最终救出这个男人,结果落得毒发攻心命悬一线。
可是自己的师弟离悦不是一直在她身边陪伴么,从哪又冒出这么个小白脸,平闻虚脸色越来越沉,“你是她什么人?”
甯蔚羽满心欢喜地发现玉柏玄的手指在动,呼吸虽然急促,却不似刚才那样若有似无,“没想到大侠也懂医术,我以为只有离悦才有回天之术。”
一会儿“师哥”一会儿“大侠”,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问你是她什么人?”平闻虚眉头微蹙。
“我是她的驸马,”甯蔚羽心想,既然他与玉柏玄相识,还知道她的身份,自己说出实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哪知方才还陪他一同救人的平闻虚,此时眼中升腾起火焰,对着两人怒目而视,指着玉柏玄又指向甯蔚羽,“你们已经拜堂了?”
甯蔚羽吃惊于平闻虚的反应,下意识点头,“是啊,”他不知平闻虚为何突然怒火冲天,仔细回想,自己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怎会气得他浑身发抖。
“没有一个好东西!”平闻虚的目光似乎要烧穿玉柏玄的脸,“她娶你做驸马,拿我师弟当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婢,闲暇时取乐逗闷的玩物?”接着一步步逼近玉柏玄,“我早就跟他说过,这个公主不止一个男人,她若不能一心一意,作何还要招惹离悦?你们合起伙来欺侮我的师弟,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朝三暮四的薄幸之人!”
甯蔚羽护住玉柏玄往后挪动,生怕他突然扑过来伤害玉柏玄,又怕过分晃动她的身体,会让刚刚有了呼吸的玉柏玄再次陷入昏迷,“你别激动,即便是前齐男尊,不也能三妻四妾么,也没有什么分别,我与离公子相识已久,他对公主一片赤诚,公主对他也是真心实意,无人欺瞒他,更无人敢轻视他。”
“听你的意思,离悦他是心甘情愿了?”平闻虚无名之火愈盛,痛恨离悦不成器,从前趾高气昂,如今却给这个破公主当小侍,自己苦口婆心的劝说都被他当作了耳旁风。
甯蔚羽看着平闻虚恼恨纠结的模样,暗自揣测或许他曾受到过女人的伤害,没准是被始乱终弃,连带着连玉柏玄都痛恨上了,斟酌着说道,“大侠先息怒,你是离悦的师哥,自然比我们都要了解他,他是前齐人,从前也是秉承祖制恪守礼法,他与公主历经磨难,如今的相爱相守来之不易,若不是公主一片真心,哪能换得离悦的奋不顾身?”
平闻虚的脸阴晴不定,心中始终无法释怀,恨恨地说道,“早知道她也是这个德行,我才不会救她!”
玉柏玄的呼吸愈加平稳,心跳也有了幅度,甯蔚羽心说你后悔也晚了,嘴上却不停道谢,“大侠仁义心肠,再世之恩定会涌泉相报。”
“我又没救你,你报什么报?你要能作了她的主,就让她赶紧放了我师弟,别再祸害人!”平闻虚忍住想踢玉柏玄几脚的冲动,返回火堆旁,才发现放在火旁的鞋子被烧焦了一只,他怔怔地望着黑乎乎的鞋,眼中的泪光在火焰下闪烁,又在瞬间消逝。
甯蔚羽瞧见了,连忙脱下自己的鞋,“大侠若不嫌弃,拿去穿。”
平闻虚斜了一眼地上的鞋,嗤笑一声,“这么大,如何穿?用保命的丹药救了一个负心人,还把自己的鞋给烧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哪次遇到她都没好事。”
甯蔚羽从小习武,手脚的确比旁人稍大一些,可是他的个子也高呀。甯蔚羽面上有些泛红,满腹不平,却不敢惹他,只能赔笑,“这荒山野岭,也无处去寻,大侠先将就一下,待到公主平安无事,我便去给大侠置办。”
平闻虚嫌弃地看看满是血污的鞋,起身打算去找些材料编制草鞋,刚走几步,远处传来悠长的狼嚎,他停下脚步,深深呼吸长吁一口气,又返回火堆旁,添上几根树枝,闭上眼睛打坐不再理会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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