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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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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偃活了一十六春秋, 大部分光阴都流浪四方, 自诩见过不少奇闻怪事, 就算天塌下来, 他也能就地取材, 淡定地先给自己搭个棚子。

可此时此刻, 他完全愣在当处, 连呼吸都忘了,生生把一张脸憋成红通通的大山楂。

“不是、你……”

站在他身边的少女,熟悉又陌生。她的眼角依旧弯弯的, 神色依旧是冷冷清清的。她容颜发光,依旧是他不敢直视的。

她不就是公子瑶么!

一声带着苦笑的叹息:“荆国女公子瑶,常年卧病, 命在旦夕。徐国那边催婚催得紧。眼看两国同盟日渐脆弱, 荆侯不敢再拖,于是……便以我相代。这事少有人知, 不过你知道了, 也无所谓。”

夏偃抓抓自己的鼻子耳朵, 只觉得心里什么东西翻转了, 有点不适应。也许是太热?

这房间里不仅蒸腾着药气, 而且生了两个火盆, 简直暖如盛夏,熏得他平白发燥。

他再看一眼床上的少女——眉眼间都是黑气,眼神涣散, 下巴尖得不正常。说她只剩半条命都算乐观。

和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但他敏锐地意识到, 若那病少女康复,健康时的容颜身材,和站着的“公子瑶”应该是十分神似的。

好半天,他的舌头才归位:“那、那你是……”

难道是他被记忆欺骗了。四年零两个月之前,初次见她,那些兵丁吆喝什么来着?——“荆国女公子借宿,都行个方便,让一让!”

他好像明白什么,惊讶问:“妹代姊嫁?姊代妹嫁?可……”

没听说荆侯有第二个女儿啊。

姬瑶——或者说,那顶着姬瑶名字的少女,摇摇头,唇边逸出一丝苦笑。

“我谁都不是。冒牌货罢了。”

夏偃在意的并不是这些。他忽然感到些被欺骗的愤怒。

“那你叫什么?四年了我不知你叫什么!”

少女敛眉,凝思了好一阵,才终于从记忆的深处,捞出一个许久不用的名字。

“赤华。姓姜。我叫赤华。”

*

赤华和真正的公子瑶显然熟识。她凑到床边,轻声问了几句病情。公子瑶嘴唇蠕动,答了几个夏偃听不清的字。

那老妪面无表情地侍立在一旁,对房间里发生的对话无动于衷。看来不仅哑,大约还聋,也许还痴呆。

夏偃扫清方才的迷茫,终于恍然:真正的公子瑶,看来害了长期的弱病,虽不需时时药饵,但短时间内也无望好转——也许一辈子就这样了。

但荆国太需要徐国这个盟友了。没有第二个适龄女公子,荆侯决定找个面貌相似的,瞒天过海,李代桃僵。

所以,真正的公子瑶,被安置在孤零零的小楼里,奢华而孤独地熬着日子。她身边都是聋哑侍从,确保不会大嘴巴乱说话。

与此同时,赤华担当起了女公子的身份,从容备嫁。

难怪外面都传言,说公子瑶自幼体弱,最近好容易有所好转,这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嫁了。可他初见赤华,只看出她光芒四射,没有大病初愈的样子。

难怪婚事一拖再拖,难怪赤华身边的下人一换再换,都是为了确保这个掉包计润物无声。女大十八变,只要三两年时间,足以让人们忘记真正的公子瑶的模样。

难怪……

他的心思突然转歪了一刻。公子旷应该知道真相,所以才那么肆无忌惮……

床上传来一声轻咳。

赤华立刻转身:“公子?”

两个少女似乎已经练就了眼神交流的能力。真公子瑶无力说长句子,只是狐疑地看着夏偃。

一个身份不明的半大小伙子,穿着宫里最卑微的壮丁的衣裳,眼中却没有寻常奴仆的那种麻木,反而澄澈剔透,仿佛初冬树梢上悬挂的冰珠。

只有在偶尔看赤华的时候,那两颗冰珠子才似乎融化一点点,凛冽的气色融进混沌的灯光里。

赤华不假思索地说:“宫里闹刺客。这位是我朋友,拼死护我逃出。还请公子庇护一二,莫要让旁人看到我和外男在一起,平白生出谣言。我知道太医会在子夜来,我们会提前离开。”

公子瑶闭目仰脸,似乎是个无声的许诺。

夏偃一股子气,背过身嘟囔:“平白生出谣言。”

赤华:“你说什么?”

他自说自话惯了,声音其实也不是很轻。赤华琢磨片刻,便听出来了,又好气又好笑。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今日也就是你没让人抓到,否则命都没啦。”

夏偃不服,忽然拉住赤华衣袖,软磨硬泡地把她牵出几步。

“公子……哦不是、我……”

他不知该怎样称呼她了。她虽然报了名字,但那只是礼貌与感激的表示,他不敢随意直呼。

当然,若她不见外,允许他叫一声赤华……

赤华很耐心地等他结巴完,才提示:“叫公子。别让人看出你知道内情。”

梦想破灭。夏偃乖乖说:“公子,小人有疑,不得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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