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1/2）
马车上, 王献之脸色的忽白忽灰，难看到了极点。他已经拜帖半个时辰了, 就在马车上等了半个小时。要是说对方态度不好, 他还可以借题发挥, 可是对方态度好极了，笑脸迎人温声温语, 说什么王大师请稍等片刻，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想他一个堂堂显学大师，亲自登门拜访一个玄学门派，就已经给足了对方面子, 对方竟然……思及此, 他不禁叹了一口气。自从神兽认主后, 曹正带着一众弟子跪拜，说王凉之是神女再现世, 仿佛当年的始皇后。
最可怕的是大家全相信了，跟着他们跪拜王凉之, 一口一句的神女。还有什么始皇后转世的流言……想到这，他皱起了眉头。他的女儿真的大变样了，难道真是始皇后转世了？听闻当年始皇后也是这般，一夜间宛如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气质神态均变得不同。
始皇后是庶女出身, 在府上并不受关注，所以即使发生大变，也没有什么人关注。后来, 始皇后以一人之力平定战乱，大家才重新关注上她。也是那个时候，曹正这一学说才兴起——天命之说。
天命之说，即是起初不显中期大变，肩负着天下兴亡使命的天选之人。这种人会具备一个特质，小时候会是一种性格，等到天选之命苏醒，性格就会大变样，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天选之命一旦苏醒，此人将会肩负天下兴亡的使命，主宰着整个世界的未来。
这正是曹正学说的主要内容，玄学里极为冷僻的一门学说。始皇后在世时，天命之说极为盛行，学徒遍地满天下，是当时数一数二的大学说。可随着始皇后去世，这门学说就慢慢失去了学徒，几乎到了无人问津的状态。
到了今世，险些快要灭亡一门学说。没想到神兽认主一事出来，天命之说立即成了最炙手可热的学说。不说远了，就是神兽认主的当天，京中多少民众受他们的蛊惑，不仅学他们朝拜王凉之，还一口一句神女的。
到了现在，几乎京中所有人全相信了他们的蛊惑，私以为王凉之就是天选之人，第二个始皇后。甚至远在留秦两国之外，也有不少民众相信了这些蛊惑，认为王凉之是神女，肩负着天下兴亡的使命……现在的天命之说，学徒已经遍地三国了。
一个原本要灭亡的学说，借着王凉之的光不仅死灰复燃，还越发的火热了。光说京中的学徒就翻了十倍有余，登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他在马车上等待这半个时辰，进进出出的人就有几十人了，想来他一个显学大师的府邸，每日拜访的人……
想到这，王献之脸色更难看了，直接推开车门道：“福来，你去问一问情况。”
再好的耐心也会磨光，更何况他今天来登门拜访是有要事相问。他总不能一直在马车上等着，怎么也要见曹正一面。又等了好一会，车夫急急忙忙跑了回来，气喘吁吁道：“老爷，您久等了……”
王献之摆了摆手，示意有话可以直接说。
车夫稍稍喘气，连忙埋怨道：“老爷，这家门童太过分了，他说他家主人说了，玄显两门学说存天壤之别，不宜见面交流学说，还请我们回去。更过分的是，那个门童说府上拜访客人太多了，所以忘记告知我们了。老爷，他们太欺负人了，您登门亲自拜访他们，他们……”
王献之脸色也不好看，曹正这是摆明了给他难堪了。故意不见他不说，还让门童把他们晾着，让他足足等了半时辰。若不是他急了让车夫去问一问，估计能等更长的时间。好家伙，不想见他是吧，那他也不客气了。
他冷笑一声，“福来，再去递一份拜帖。”
“老爷，您……”车夫愣住了，又听见王献之说：“这一次说王凉之的父亲，王献之登门拜访。”
车夫虽然依然愣头愣脑，但见王献之一副笃定的神色，于是一口应下，转身跑回去再递拜帖。
王献之看着他的背景，脸色才稍稍好转。曹正利用他女儿王凉之，在京中疯狂招纳学徒，他身为王凉之的父亲，登门拜访过问一句不过分吧。至于曹正想不想见他，这件事可容不得曹正做主，不见也得见。
果不其然，这次只过了一小会，车夫就风风火火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门童。车夫是一脸灿笑，他们家老爷果然神通广大，一句话就让门童变脸了，之前那个笑里藏刀的。他指着门童道：“老爷，这是曹先生的书童。”
曹先生是指曹正，书童连忙接过话来，“王老爷您久等了，我们家先生请您进去。”
王献之面色不显，闭着眼睛两人都不理睬，仿佛充耳不闻没听见似的。曹正给他一个下马威，他要是不扳回这一局，他就不叫王献之。王老爷？曹先生？两个称呼就把他和曹正划成天壤之别。曹正一个先生一个学者，他一个老爷一个包子。
车夫一愣，见自家老爷闭目养神，一时半会也摸不清楚情况。只好乖乖站在一旁，配合自家老爷也是一声不吭，多说总是对的。
见状，书童脸色变了变，暗恨那些门仆把话把事给做绝了，现在倒给他难堪了。可他是曹正的贴身书童，跟在曹正身边已有十多年了，先生让他亲自来请王献之，定是有什么要事……
思及此，他挂起了笑脸，“王大师，您怕是有了什么误会。我们家先生不是不想见您，只是显玄两门素无交流，王大师突然登门造访，眼下府上又有这么多拜访。要是被人瞧见了，多少要对王大师的清誉造成影响，处于这个考虑我家老爷才请大师您回去。”
王献之依旧双眼紧闭，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仿佛已经远离了尘世间。
门童见他为所不动，又想起了自家的先生的吩咐，咬了牙继续好言好语道：“王大师，您看您是是王凉之王先生的父亲，定是为了王先生前来的，我家先生说他手里可能有您要的东西……”
王献之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的确他来找曹正是为了凉之才来的。他跟曹正那些恩怨那些置气，都可以以后解决，但是凉之的事情……他皱了皱眉头，可能已经刻不容缓了，所以他才会等上半个时辰也甘愿等下去。
他连忙道：“你家先生在何处？”
见王献之有了反应，书童总算暗松一口气，连忙道：“先生正在阁楼等您，请随小的这边来。”
王献之微微颔首，起身走下马车。在书童领路下，他走了一会就到了阁楼。此时曹正正在阁楼喝茶下棋，好一个悠闲自在。
他不由冷笑一声，“府外那么多人拜访，曹先生倒好，躲在这里休闲自主。”
曹正睨他一眼，也是半笑半讥，“要是有人拜访我，我就要见上一面，那不得累死去？”
二个月前，这门学说濒临消亡，更不要说有人登门拜访了。现在倒好了，蹬鼻子上脸了，还白起架子不见人了，王献之禁不住讥讽道：“曹先生好大的架子，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曹正笑了笑，也不接话。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本就不打算见王献之，更不打算与王献之有什么接触。可王献之偏偏是天命之子的父亲，他不想见也得见了，这可关系到天下苍生的未来。
他打断他的话，“你来找我，如果只是为了讥讽我，那还请你回去；如果是为了天命之女王凉之，我可以跟你聊一聊。”
王献之一顿，后话全卡在了喉咙里。的确他来找曹正是有要事的相问，不应该意气用事，与平时一样争锋相对。沉默少间，他才平复情绪，淡道：“你说凉之是天命之女，可是真的？”
要是换一个人，开口就敢这么质疑他，他连正眼都不会给一个，直接给脸色请滚了。可是，这是王凉之的父亲，他忍下这一口气，点头道：“我知道你一向认为玄学是装腔作势的学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始皇后真是天命之女，你女儿王凉之也是天命之女。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现在所说每一个字都是肺腑之言，至于你信不信……全凭你自家决断。”
肺腑之言就一定是真的吗？王献之相信曹正不会骗他，可是肺腑之言不一定代表就是事实，有可能这一门学说就是错误的。可是，眼下…除了相信，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姑且相信你。”王献之道：“今日前来，我……”
话说到一半，曹正就再次打断他，“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在此之前，我得先告诉你一件事，你再确定要不要问我。我也不怕告诉你，天命之说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王献之一愣，倒没想到曹正竟然会这么一说。他来找曹正是想问一问，凉之到底是不是天命之女？凉之已经被他们捧到神女高度了，如果一切只是他们的阴谋，想利用凉之将天命之说死灰复燃，那么过不了多久大家就会发现真相，届时凉之这个主人公的下场……
尽管凉之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可说到底还是他的亲生女儿，他绝不会允许这一群人毁了他女儿。如果凉之真是天命之女，那他们将凉之捧到神女地位，还弄得人尽皆知，他们有什么样的目的这么做？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曹正竟然给了他这个答案：天命之说不是一个人，而是二个人？他微微睁大了眼，脱口而道：“这怎么可能？当年始皇后也是天命之说……”忽地，他脸色微变，想起了一个人，晋始帝的表妹。
相传，当年晋始帝与表妹是青梅竹马，两人早已私定终身，没想到杀出一个始皇后来。晋始帝喜不喜欢始皇后谁也不清楚，可是有一点是无疑的，晋始帝需要始皇后，晋国需要始皇后，那么始皇后就必须是晋始帝的妻子，至于那位表妹，就只能屈于贵妃一位上了。
还有相传，晋始帝鲜少有进始皇后寝宫，除了每月规定的那一日，其余的都歇在贵妃寝宫里。后来贵妃难产早逝了，晋始帝就日日睡南书房，再也没去过后宫了。始皇后一生无子无女，比晋始帝早仙逝半年。始皇后去世以后，晋始帝下诏传位于贵妃之子……
“你是说晋始帝的表妹，淑贵妃也是天命之女？”
曹正松一口气，王献之能想明白，那后面的话也就好说了。他点一点头，“你猜得没错，淑贵妃也是天命之女。严格来说，她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女，始皇后只是造化使然。”
王献之瞪大了眼睛，满目的不可置信，嘟囔道：“这…怎么可能？”
“你可知道当年开创天命之说的，是什么人吗？”曹正也不回答，只是抛出了一个问题。
王献之稍许一顿，听闻开创人是一个大和尚，所以学说一问世就被划分到了玄学一块。至于是什么人，他还真不清楚。他斟酌少间道：“听闻是一名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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