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信徒（2/2）

至于那些摆成方阵的水缸，全部都被打破了，水因此渗进沙里，淹没了九轮图腾。

“是朗霞多吉刚才突然发难，叫人用锤子砸破了这些水缸，放走新娘。”阿郎道。

这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上位者，嬴子觅心道。

等到排队领赏的时候，看到那些领了银两的赤日人欢欢喜喜回去，不由又想，真是好手段，打一巴掌再给个枣，令所有民众畏惧他，又心甘情愿追随于他。

他们这支由十多个人组成的商队是最后一批到达，照原路返回时也没有赶上沙漠中返程的人潮，落后了半天。商队到了扎营处，阿郎叫嬴子觅进帐篷睡一会，他来负责喂骆驼。

整个曜处于极昼的时间段，阳光始终很强烈，所以之前那个晚上睡的并不踏实。这一晚他实打实地睡着了，被驼铃声唤醒才走出帐篷。

映入他眼帘的夜景，最初只是一片朦胧黑色，渐渐才看清那些对比浓烈的色块。远方的大陆漆黑一片，仿佛与世隔绝，只有边际线透着微光。天空是稍浅一些的灰色。今天正是沙漠的极昼过去，迎来极夜的第一天。他抬起头，这时才发现沙漠的星空美得令人陶醉，金色与淡紫色交织的星云充满了神秘之感。

嬴子觅喊了一声阿郎，没有人应，他就向营地后面看去，想要辨找出自己与阿郎的骆驼。那个地方已经不剩任何骆驼，嬴子觅心里咯噔，在附近走了一圈，看到火盆里还燃烧着，守夜的人不见了，还有的帐篷敞开了半边没有拉好。意识到有人趁着极昼极夜交替时趁火打劫，他立刻蹲下来，躲在帐篷之间。冰冷的刀锋架到他的脖子上，那个劫匪押着他走到人质聚集的地方。

嬴子觅看到土匪们不过由几个年轻赤日人组成，手中的武器也只有长刀，杀死他们简直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但他很快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被反绑双手的阿郎，眼巴巴看着自己，那是一种乞求的目光。

他只不过是一个过客，但阿郎是土生土长的赤日人。如果贸然动手，起冲突时不能保证其他人的安全。就算可以在顾及他人的情况下解决这些土匪，只要逃走一个，带人回来报复怎么办？闹到难以收场，他大不了一走了之，人家的根在这里怎么能抛下？

土匪抢走了商人们的财物，只留给他们半数的骆驼。所有人只能空着手两人挤着一匹骆驼回去了。嬴子觅作为外族，自然没有权利再去乘坐骆驼，只能徒步跟在队伍后方。同样和他一起徒步的是个聋哑挑夫，本来就是商队地位最低的人，这会儿也轮不到他骑骆驼。

随着沙尘暴来袭，商队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原本两天后能回到城中，却只走了不到五分之一的路程。

发干粮和水的时候，所有人一言不发，嬴子觅的水壶还是阿郎硬塞到他手里的。嬴子觅索性对他说：“接下来我就不和你们一起走了。看到那些枯树了吗？记得用刀在上面刻下记号，我会跟着记号回城的。”

阿郎道：“我可以把我的水和口粮分你一半，最多饿上两三天而已。”

“你知道，我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与其被赶出来，不如自己主动点，”嬴子觅拍拍他的肩，“把挑夫照顾好。”

一开始还能找到阿郎留下的记号。后来可能是连他们都在极夜中迷了路，留下的记号有的让嬴子觅回到了走过的地方。

再度在沙漠中迷失，好在他的心境早已和刚来到赤日时变得不一样，所以并不怎么慌乱，走累了就找个背风处生火睡一会。

虚无的声音在嬴子觅浅眠的意识中回荡，温和如同窃窃私语。那个声音是很低沉的，似乎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他耳边。嬴子觅就安稳地继续睡了下去。

有人给嬴子觅喂水，热水流进喉咙，由内而外温暖了起来。那东西是清甜的羊奶，嬴子觅听从地张嘴，忽然想道，这会是谁在给自己喂水？伸手去摸，碰到一个坚硬身板，原来他正靠在别人的身上，此时就是一惊。那人见他躁动不安，索性一把将他抱进怀里。

那人用灵西话在他耳边道：“多喝点，养肥了才能杀来吃啊。”

还有人在他身边跟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