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顽不灵（六）（2/2）

秋冥一思及此，心里就暖融融如春天。他想，不能再让鱼之跃感到被冒犯了，于是想清楚以后就一头扎进城防军，想把过剩的精力发泄在演武场上。

他父亲秋辰是邦国大将军，京畿附近所有军队秋辰几乎都轮换着练过一遍，因而秋冥与各处军队自小都一处厮混过一段时间。他因着在演武场上数次夺魁，再加上围场有功，实际上已被授了些勋爵。按照等级算去，大约算半个御林军副统，只因如今年岁尚轻，未曾有领军实权。

但只要按着战功一路升上去，按武官晋升的仕途，虽不能像秋辰那样官及大将军，但统领一方军队还是可以的。

御林军、城防军诸人都不傻，再加上秋冥自己身手、胆识不凡，他在军营中也有不少熟识的人——但并不愿说是朋友。若一起上过战场，大约可算兄弟；但心志意气相投，才可算朋友。

*

秋冥跑到城防军驻地去训练，御林军的宇铮恰好也带军队来拉练，二人可算上过战场的兄弟，一见面倒也亲厚。

宇铮是新晋的御林军统帅之一，却并非官家出身。他因前代战祸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民，早早入了行伍。因他年幼起就四处流浪、饱受历练，脑子极其机警，所以战策灵活，受到赏识，年纪轻轻就官衔颇高。

宇铮军饷丰厚以后，很喜欢把行军时捡到的流浪小孩收做自己弟弟或妹妹，毕竟能养得起，他大约总能想起自己幼年流离失所的惨状，所以对这些孩子格外好。也因着他一点仁心，提拔他的上司觉得此人人品可靠，如今御林军里武艺高强的宇则一便是宇铮收来的弟弟。

秋冥平日里赏识宇铮，宇铮也常找他一道喝酒谈天。

秋冥觉得宇铮因为自幼生活环境复杂，人也多面。他时常无法想象那个在战场上撒尿和泥、引蜂蜇敌、堪称顽劣的军士，下了战场是这么个收养儿童、人模狗样的武官。

宇铮极其敏锐地察觉到秋冥闷闷不乐，练武时也有发泄意味，因而请他到军帐里一同喝茶休息。

秋冥不欲多说，岔开话道：“你带御林军来练，需要教头给示范规训么？我帮你。”

宇铮失笑，连声道：“不敢劳动大驾。我这的官兵哪个不知你秋冥公子大名，盼着见你一面都可劲高兴，你给训训话也就罢。”

秋冥灌下去几口清茶，斜睨了宇铮一眼：“还不是因着我爹。”

宇铮恍然大悟似的抚掌而叹：“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这层！顺带说一句，我没有爹，煞是羡慕你呢！”

秋冥失笑，用胳膊肘捣了宇铮一下，“你可劲贫，贫不死你。”

宇铮把秋冥拉到怀里，让他坐在自己盘着的腿上，搂着摸了摸下巴，两人厮混在一起打闹几下。秋冥平日里对诸位同窗阴恻恻的，和军队中人却可以笑闹几声，大约还是随了他爹。

玩闹一会，秋冥忽然觉得两人这样近距离接触都没起反应，因而制住宇铮问道：“我怎么对你不起反应呢？”

宇铮也是个浑人，听了此话径直往自己胯下一摸，道：“我也没起啊。”

秋冥直言不讳道：“我对男的起过反应，怎么办？”

宇铮更直接：“我对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的都起过反应，活得好好的。”

秋冥一拳擂到宇铮脸上：“禽兽！你没对你弟弟妹妹做什么吧！”

宇铮一愣，立马打回去：“怎么可能啊！我弟弟我怎么下得去手！再说我还没妹妹呢！”

秋冥眉头舒展开，往后一瘫：“对男的…那什么，正常么？还有那不男不女的是怎么回事啊？”

宇铮道：“军队里多得是。你别自己住主帅军帐，你下到营房里去，只要不是真刀真枪打仗的时候，越是高级的军官越容易出这档子事。至于那不男不女的么…”宇铮神色没什么变化，低头摆弄杯子，“我随口一说，还未见过呢。”

秋冥凑上去问：“为何是不打仗的时候？为何是高官？”

宇铮给他分析：“打仗的时候脏，条件不便。但打仗回来以后杀人杀出来的火气一时降解不了，闲下来想找个至亲至爱的人做点事情，可不就要找同袍。越是高官条件越好，越干净。”

秋冥恍然大悟，复问道：“那喜欢也无妨？做了什么事儿之后呢？”

“之后么，”宇铮咂咂嘴，“大多隐而不宣吧？该和妻妾传宗接代的还是传宗接代，心里向着哪个相好的男人，也无人看破说破吧。”

秋冥眉头一皱，沉思了一会，想起了什么似的，神色阴下来。宇铮察觉到了，问道：“怎么？”

“他们生下的孩子，怎么办？”秋冥问宇铮，“那男人心里爱着另一个男人，却和无辜女人成婚生子，既不爱那女人，又不爱自己孩子，难道不是罪孽深重？”——说到最后，竟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宇铮一愣，笑着推了推秋冥：“谁说那男子就是真心爱另一个男子了？兴头上来，胡乱玩乐一番罢了，什么爱不爱的？”接着又道：“那女子从来不能独占夫君之爱的，就算丈夫心里没有男人，那还有三妻四妾呢？”

秋冥盯着想了一会，眉头仍是皱着，神情阴阴的，咬着牙低声道：“恶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