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2)
“都五年了,阿筠,要是你还在就好了。”他满头华发,眼窝深陷,眼下淤青,灰白色的袍子里空空荡荡的,平日里清隽的容颜此时看来更加瘦骨嶙峋。
倚在青石墓碑上,沈叙身侧零散着东倒西歪的几只酒壶,靴边还躺着一把噌亮的宝剑,身侧的小坟包上青草离离。
斜风细雨,不远处的杏花纷纷扬扬。
你看看这山河失色,哀鸿遍野,都在为你祭奠悲歌。
要是你活着,就能给你最好的,让你幸福安乐。
“可惜还有该死之人未得归宿,我暂且还不能来陪你...”他仰头又灌了一壶酒,额边垂落的银丝被雨水浸润,一缕缕粘在瘦削的颧骨处,喉结滑动,似乎能随时戳破喉咙,分外触目惊心。
远处立着几个青衣侍卫,踌躇不前,面有为难之色,做了一番内心挣扎之后才抬步上前。
“大人,皇上正急着找您去商量册封事宜,您看是不是,该去了?”
沈叙手指磨挲着无字墓碑,苍白的嘴唇紧抿,沉默良久,轻笑一声:“阿筠,你看我四处为他奔波,该讨个什么赏才划得来?要不,就把你嫁与我罢。”
侍从本就心中多有忐忑,见他眼底里的寒意与暖意交替,脸上神色难辨,愈发两股战战。
“走罢,别让新皇久等。”撑着剑起身,许是久坐,站起来时微微脚步踉跄。
他越走越远,身影钻进马车,马蹄扬起,逐渐消失在毛毛细雨中。
苏秋筠想追上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知晓自己身在梦境当中,她只着急了片刻便安静下来,慢慢思索着方才得到的新消息。
按着梦里的轨迹,造反的是梁王,此时既然新皇登基了,那便是造反成功了?
只是沈叙却成了新皇倚重的人,苏秋筠苦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叙这人,难不成上辈子还上了梁王的船?
联想到这辈子,真是哪哪都对不上,只好寄希望于接下来还能得知点其他的消息。
继而环顾四周,身旁若隐若现的褐色树皮,头顶横长出的枝丫上绽放着大朵大朵白玉兰花,这个视角,苏秋筠蓦然发现自己好像,被禁锢在坟前的一棵玉兰树里。
这次的梦倒是稀奇了,伸手戳戳自己的身体,手指带着光晕刺入虚影,丝毫阻碍也无,她试着蹲下,见没有束缚感,索性坐在了地上。
弹指间天色转换,烟雨消散,艳阳高照,不远处的杏树上也挂满了黄澄澄的圆杏。
还没来得及感叹这梦境的奇妙,就见不远处沈叙缓步走来。
他满脸笑意,一身大红喜袍,手里拎着一个包裹,另一手上攥着一方玉佩,瞧着与她下葬时放在她手心里的玉佩是一对。
“阿筠,今日咱们成婚了,你便是我沈叙明媒正娶的妻子了。”他眉眼间缱绻温柔,雪白的银丝梳成发髻,鬓边垂下些许碎发,衬得玉面更加俊美无涛。
拆开包袱,里面是一套绣着鸾凤和鸣的新嫁娘喜服。
已经是夏日,金乌高挂,他脸上像喝了酒似的,浮起一团红晕。
火苗蹿起,华服在热浪中逐渐化为灰烬,与之同化为灰烬的还有一纸婚书。
“沈卿真是对令正情深意重。”
低沉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在六月天里就像一条毒蛇吐着信子,让人闻声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苏秋筠抬眼,诧异的看到一位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不知不觉立于他不远处。
方才所知的新皇,竟然不是梁王。
“今日好天,可见上苍也怜悯令正命苦,早早被刘舒桐那泼妇一杯毒酒灌进肠肚,丢了性命,”
见沈叙脸色平静,只慢悠悠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他眸光微变,全身紧绷,戒备的很,却还是走近缓声道:“要不是废帝选妃,沈卿为了当时云英未嫁的令正避免入宫之险,也不会出此下策...”
沈叙坐在碑前,握着一把短匕一笔一划的在刻写着什么,对他的话充耳未闻。
那人见状一撩衣袍,也席地而坐,虎目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朕记得沈卿当时与周家的婚约已经取消了罢,就等着与令正定亲了,听闻周舒桐梳着妇人发髻前去,满嘴胡言乱语,可怜令正怕是到死也不知周舒桐并非你妻子,含恨而去...”
此话不可谓不诛心,沈叙却恍若未闻,不见丝毫怒色,手上青筋突起,眼神专注,手下不停顿在青石碑上凿刻。
那皇帝也不甚在意他的无礼,像是自顾自的说话,眼睛却盯着他的动作一动不动:“沈卿文能□□,武可定国,朕的天下,泰半都是你的功劳,除却你夫人这个心愿,可还有什么愿望?”
沈叙还是沉默,两人无话,一时都各自安静的坐在地上,只剩刀尖在石碑上碰撞刮擦的刺耳声音。
良久,沈叙终于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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