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1/2)
等任贤先一步进入白楼, 展昭回头扫视来路,这个转角口暂且没有其他人拐弯。
那就意味着任贤是为见到四人而惊惧,更准确地说是因为琴凝或木瑜而起。可是再去反观琴凝与木瑜,他们都不像认识任贤, 三者之间能有什么瓜葛?
“此事必有蹊跷,这段时间最好设法照看一下茶舍与木匠铺子。那里是马汉的巡区,我会请他留心一番。”
等吃过晚饭,两两在白楼门口散了。
展昭送言不周回花店, 这才提起之前的发现。
“尽管我与任贤不熟, 但有些耳闻任贤为人不算宽和。任贤去年刚刚从地方调职工部侍郎,此前二十多年一直北方当差, 与琴凝应该没有交集。
其中如果真有古怪, 多半应在木瑜身上。我去再去仔细查查任贤的经历,你觉得要不要和琴凝先通个气?”
仅凭任贤一个惊惧的眼神, 就怀疑他与木瑜有所瓜葛,而且不会是什么好事。
此事木瑜究竟像表现出来的一无所知,还是他有意隐瞒, 此种隐瞒对琴凝有无影响?更往深了想,他有无想要借着琴凝做什么?
既是朋友,难免就要多虑几分。
言不周信得过展昭的判断, 却也要掂量着如何与琴凝说明。语言是一门艺术, 她要酝酿一番。
“我明白你的意思, 怕任贤对木瑜不利, 连累了琴凝。明天上午, 我会去茶舍走一趟。这事必是要说的,让他们早做准备也好。”
有时,事情还是摊开来说好。
木瑜还是向琴凝坦诚了,他二十岁前制作了不少杀伤性暗器贩卖。但在安葬先师后,他已经金盆洗手五六年,再也不参与那些打打杀杀。
至于任贤,是从未见过这号人物。
最多也就是曾制作的暗器几经转手与任贤打过照面,可货出柜概不负责,暗器怎么样都与制作者无关了。
如果只是面对暗器制作者,任贤有必要惊惧吗?他才不是什么胆小如鼠之辈。
展昭暗中调查了任贤的履历,比对着他里历年的任职地,与木瑜闯荡过的地方,基本没有重合点。
非要说两者有交集,还是二十六年前,任贤进京赶考,木瑜作为弃婴被他的师父在京郊捡走。勉强算来,他们算是在汴京擦肩而过。
有些出人意料,差不多一个月就平淡如水地过去了,没有任何拦路截杀等脑补桥段出现。
八月十四,圆月将满。
日暮四合之际,言不周后院到前堂,一路给花店点灯烛。
她刚刚跨出店门槛,就闻着一股妖气迎面而来,还伴着一股引得人垂涎欲滴的烤鸡香味。
抬眼看去,却是当即愣住了。
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男人在店门前站定,只见其相貌端正,略微还带些冷冽之色。
刚一见着言不周,他就稍稍高提两个竹篮,半是拘谨半是傻气地笑了着说到,“大人,我总算找到您了。两篮烤鸡,聊表心意。请您笑纳。”
末了,男子还低声嘀咕了一句,“场面话,是这么说的吧?”
这一番话语,直接打破了男子本来稍显冷漠的神色,活脱脱的像是乡下狐进城,难掩局促之态。
乡下狐,这个叫法准没错。
没见过狐狸精,还能没见过真狐狸。
眼前这位的妖气里正混着一丝狐臭。想来他是才化成人形不久,对于气息收放相当生疏。
当下却是顾得不先问狐狸精,是谁让他来花店的,又是谁支招上门送烤鸡。
言不周微微一愣,只因眼前这位与几乎与木瑜长得一模一样,区别还是有的,他比木瑜矮了一点点。
这半个月,了解了不少木瑜的过去,他与妖怪是从无交集。
“你是谁?怎么称呼?”言不周指了指脸,“怎么挑这模样化形?”
不待回答,言不周就先想起了南郊出现骷髅狐的传闻,有些妖怪化形随自己所愿长什么样,有的则逃不出一个限定范围。
“我叫胡大花。红花的花。”
胡大花被瞧得紧张,面对言不周仿佛有种压迫感悬他的在头上,是不由退后半步。他又摸了摸头,确定两只狐狸耳朵没冒出来,才稍稍送了一几口气。“啊!对了,这脸的原主叫任贤,我就代他来完成未了的心愿。”
“任贤?任命的任,贤良的贤?”
言不周见胡大花一个劲地点头,她心中咯噔一下,都把咋不叫胡铁花的吐槽给咽回去了。“进来吧。长话短说,任贤怎么死的,死了多久了?”
胡大花仍难掩局促,本能地有些害怕,怕进入花店,他这只妖精就会被搓圆揉扁逃也没地逃了。
“怕什么,你来都来了,还不把事情说清楚?”
言不周看着迟疑的胡大花,“难不成介绍你来此的妖怪,有多赘述我很可怕吗?”
“毕前辈只说您神通广大,是为妖怪办实事的好官。”
胡大花猛地摇头,直接报出是介绍他来的。原来是毕焕焕离开湘西后,在某个县城的郊野套路了一只小狐狸精。
小狐狸精开启灵智有十多年了,却一直独自生活在深山老林里,后来偷闻着猎人的野外烧烤,被馋虫勾得出山去了县城。
初出茅庐,胡大花发现外面与想象中不同,想要偷得烤鸡烤鸭,并不是仅仅靠幻术就能实现了。
不敢在同一地点多次作案,就怕引起人们的围捕,遇到毕焕焕后被指了一条明路。
他不如潜心修炼,利用骷髅狐的天赋幻化人形。尽管每次幻化都有时限,但一来能替枉死者伸冤以积功德,二来也能借以人身去赚钱堂堂正正地买烤鸡。
言不周听得胡大花所言,毕焕焕教导妖怪的说辞一套套的,几乎不像是办事不靠谱的那只毕方了。“所以,毕焕焕给你指了一条路,有困难来汴京的不迷路花店。”
“是的。”
胡大花解释此次是他第二次幻化人身,两个月前初次尝试,只维持了十来天。因为那具尸骨的怨念较浅,只求入土为安就好。“这回就不一样了,我觉得能维持一年半载,因为任贤有执念。”
言不周勾勾手指,再次让胡大花进店说,“进来说。如果紧张,你就一边吃烧鸡一边说。”
烧鸡归我?
胡大花一脸惊喜却不敢置信的神色。
他来汴京也有一个月了,一直打工筹钱就为买了礼才敢登门求办事,但也不时听说开封府包大人公正廉明。
时而在想,也许不似毕焕焕的指点,要带些好处上门才能请言不周办事。今日一见,果然是遇到了不贪烤鸡的好官了。
言不周侧过头去,不忍直视胡大花的星星眼,这两篮子烤鸡到底有多和他胃口。
胡大花麻利地取出净手液,稍稍净手,这就边吃边说起来。
“任贤是二十五六年是误入黑店,死于一场乱斗。这些年来,他一直死难瞑目,很是记挂妻儿,不知他们是否躲过一劫。”
二十六年前,任贤上京赶考,因为老家再无亲人,只带了怀孕的妻子一路慢慢进京。眼看快到京城了,她的妻子比预产期早了半个月生产,为此则借宿一件野店。
那夜,说来都是孽。
任贤的妻子刚刚产下一子,那就发现野店有些不对经,谁能想到他们遇上了两拨贼人,十多人因为分赃不均在此打了起来。
野店里只有任贤一家三口的住客,贼人杀红了眼,那管什么是否牵连无辜,更想要将目睹一切的外人都灭口了。
彼时,先帝真宗刚刚登基,开封府一带的治安远不如今安全。
而且当时人们的生活也不比如今富裕,只求少一个人知道财宝所在,那就是多一分富贵。
“任贤一家是受了无妄之灾,他抱着孩子,带着妻子拼命地逃。半道将儿子给了妻子,去引开身后的贼人,那一别就是永别。任贤死在了一个叫侯霸的手里,然后就被抛尸荒林乱葬岗。”
胡大花吐出一根鸡骨头继续,“这些年他的执念不消,托我找到他的妻儿。其妻倒是不好找,只说了她长什么样,挺普通得没什么特别。他儿子倒有有一个特征,左踝关节位置有一个圆形胎。”
茫茫人海,这种寻人之事可谓大海捞针。
不过,命数自有玄妙,兜兜转转有时就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言不周觉得木瑜是真任贤儿子的可能性很大,年纪与面容都对的上。
之所以真假来区分任贤,那位工部侍郎极有可能桃代李僵,冒用了任贤的身份。
胡大花不等言不周说什么,他就吞吞吐吐地继续,“这事本来很难办,但我可能眉目了,只求言大人搭把手。”
“你撞见与你现在化形之相,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了?”
言不周本以为胡大花是撞见木瑜了,岂料他却摇了摇头。
“没,我撞见那个贼子了。”
胡大花说半个时辰前,他正拿着刚刚结的工钱买了一只烤鸡。心里犹豫着是不是一鼓作气,把所剩的钱都买了烤鸡去找言不周,半道遇到一个面色很难看的人。
就是那个工部侍郎假任贤僵在转弯口,差点让思考问题没注意的胡大花撞个正着。
“当时,不等我说什么,就听他低语到,怎么又来一个。”
胡大花本来也没多想,已经与假任贤擦肩而过了,余光却扫见其耳后有一道疤。“这一下子就引起我的警觉。任贤没有要我找贼人报仇,他只想妻儿活得安稳就好,可也说了一些侯霸的特征。”
二十多年前的侯霸长得精瘦,从身材与脸型上与任贤很是相似,两人都是略显端正的面孔。
这一眨眼二十五六年,胡大花遇到的那位却是肥头腰圆,被岁月的猪饲料给催肥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唯一的特征却没有变。任贤记得清楚,杀他的人右耳背有一道疤,那种伤像是再深些就会把耳朵给整个切下来。”
胡大花说他顿生怀疑便下意识地出声试探,不必干别的,只轻轻道出假冒者的原名。
“我叫了一声侯霸,他就像是被雷劈了,倒是很快反应过来,想若无其事地离开。那哪成,我就一下狠心用出幻术了。”
言不周听到这里蹭的站了起来,“你用出幻术了?这么关键的事情,怎么磨磨蹭蹭到最后才说。那个假的任贤就是侯霸,没被你整死吧?”
哪怕是死有余辜,但最好还是等彻底查实再论。
胡大花立即摇头,“没,没有死。我只是想吓他一吓,让他认罪。他就是像着了魔似的,不知沉浸到什么幻觉里去了,发了疯似地逃跑,像是有恶鬼在追他。
我见着他被训街的捕快抓住了,听着要先送往开封府。言大人,我真不是故意弄疯他的,想着他作恶多端,下手一个没轻重了。要解除此术,恐怕得您去一次开封府,也帮我美言几句,我真是一只好狐狸精。”
“一起吧。”
言不周微微一叹,胡大花当然不是坏狐狸精,但在办事轻重缓急上怕有受毕焕焕影响,有待为其纠正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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