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2）

路长卿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理由来反驳纪伯伦，但他潜意识里依旧认为纪伯伦的行为错的离谱，他无力地辩驳：“只要您还留在联邦，终有一日联邦会为您平反的。可您一旦叛国，您、您的妻子还有您的后代子孙都会背负上洗刷不掉的叛国者污名！您想让他们一辈子混迹于海盗之间，被联邦无情驱逐吗？”

纪伯伦旁边的一个人神色紧张，上前一步说：“纪伯伦元帅，联邦的人马上就要赶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说着，面带警告地瞪了路长卿一眼，似乎对这个少年很不满，但碍于纪伯伦的命令又不能杀了他。

纪伯伦微微点头，被人簇拥着上了战舰。

“纪伯伦元帅！”路长卿在他身后大喊。

纪伯伦没有回头。

舱门关闭前，纪伯伦站在“黑洞”的战舰上，最后看了这个少年一眼，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我不再相信联邦了。你还年轻，太过理想主义，不知道很多事情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实现的。很多时候，即便是英雄，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我不再相信联邦了。

这是路长卿年少时一直奉为偶像的联邦英雄、一生戎马倥偬立下赫赫战功的纪伯伦元帅亲口说出来的话，他亲口否定了这个曾为之浴血奋战、奉献一生的国家，带着不甘、怨恨和控诉倒戈相向，投入了敌人的怀抱。

数百年的硝烟与战火都没能压弯的英雄脊梁，终于在腐朽堕落的联邦政府和袖手旁观的昔日同僚面前屈服了。

这个昔日久负盛名的联邦英雄，终于被迫成为了后人口诛笔伐的叛国者，连同他的后代子孙一起，都将不再拥有自己的国家、一生混迹于星际海盗之间、被联邦无情驱逐。

巨大的军事战舰向高空升起，浓重的阴影笼罩在颓垣断壁之上，满地碎石当中跪着正当年少的路长卿，他的手掌和膝盖被碎石瓦砾磨得血肉模糊，周围满是被联邦派来监控纪伯伦的人的尸体。

巨大的军事战舰遮天蔽日，衬得他渺小而无助。

他想哭，但哭不出来。

后来的事情路长卿记得很模糊了，大概是联邦政府收到了消息，赶来支援的人在满地狼藉中把他带走审问，他麻木地重复叙述着纪伯伦离开时的场景，过了好多天才终于被放回家。

成年后他加入了军部，如纪伯伦所预料的那样，靠着过人的精神阈值和军事天赋在军队里崭露头角，最后甚至成为了纪伯伦之后的下一位联邦元帅。

但他无法大声地告诉每一个人，他是纪伯伦元帅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军事奇才。

因为纪伯伦背叛了联邦。

·

“事情就是这样。”路长卿总结道，“因为纪伯伦元帅的事，我一直对亚当斯耿耿于怀，想要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但因为戚尘远的阻挠，我不得不让亚当斯安度晚年、寿终正寝。我对戚尘远的不满，很大程度上是出于意气用事。我知道这种行为很不明智，但每每看到他我就觉得如鲠在喉，一点也不想掩饰自己的情绪。”

“纪伯伦元帅的事，没有丝毫可以挽回的余地吗？”源晓竹有些愣怔，路长卿以再造联邦的功勋登上执政官之位，以他今日的地位与能力，难道还不能为纪伯伦元帅平反吗？

“叛国罪无可辩驳，纪伯伦元帅叛入‘黑洞’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我不能无视联邦利益强令要求政府为他平反。如果那样做的话我和亚当斯又有什么区别？”路长卿的眼神黯了一下：“纪伯伦元帅说得没错，那时候我还年轻，太过理想主义，不知道很多事情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实现的。”

源晓竹捧着手中的果汁，静待路长卿的下文。

“你可能不敢相信，我刚加入军部的时候，我甚至想过通过武装政变的方式，推翻亚当斯的统治，割下他的头颅为纪伯伦元帅报仇。”路长卿轻笑。

“您也居然也有过这么冲动的时候？”源晓竹睁大眼睛，“那后来呢？为什么您成为元帅之后，会选择从军部卸任，用曲线救国的方式，通过议会来让亚当斯下台？”

“很少有人在年少时没有冲动过，但时间会给予人足够的磨砺，让人成熟起来。这道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趁热尝尝。”路长卿伸手给源晓竹夹了一筷子菜，继续说道，“后来我才渐渐领悟，很多事情不能简单地用善恶是非来衡量。政治上的事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我不能简单地通过复仇的方式来为纪伯伦元帅讨回公道。”

“纪伯伦元帅的悲剧不能仅仅归咎于亚当斯一人，那是一个疯狂时代下的罪恶产物。他背叛联邦不仅仅是因为亚当斯的迫害，还因为昔日同僚的袖手旁观甚至助纣为虐，如果当初肯有哪怕一个人对他伸出援手，事情也绝不会发展成今天这样。那个罪恶的时代下，人人都将自己贪婪、自私、冷漠的本性发挥到极致，因为如果不那样做，他们就会成为别人脚下的尸骨。人性使然，我无法去指责他们什么，我只能想办法去改变这个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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