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扣（1/2）

接到苏师姐电话的前一刻，乌玫正皱着眉头坐在小餐桌前，一手撑着白皙下巴，一手捏着勺子漫不经心地往口中送蘑菇汤。

她在很辛苦地考虑，自己到底该选哪份工作。

第一份是教职，上下班规律，业余时间也多，但薪水很一般。

第二份是影视公司美术职位，薪水颇高，发展空间也大，但是呢，据说加班熬夜是家常便饭，业余时间更是无从谈起。

哎。

乌玫很爱很爱钱。

但乌玫也很爱睡觉。准确地说，她是每天到点就俩眼皮子自动黏到一起的那种睡包，熬夜加班对她而言无异于一种不见血的酷刑。

哎，怎么就不能两全呢？

在不久以前，乌玫还以为自己能把“钱”和“闲”两者和谐统一。

她初中时画画就得过奖，老师盛赞她有天赋，她自己也仿佛看见了未来的康庄大道。考进美术学院后，她更是梦想着自己一毕业就成为油画界新秀，作品价格节节升高，一年用心画一幅就能生活滋润，顺便还有时间搞搞副业，兜里塞满小钱钱。

可惜啊，天赋也是分等级的，乌玫就是最末的那一等。

在真正的艺术天才面前，她真的不够惊艳。

那不谈天赋谈努力？可说真的，乌玫实质上也并没有那么热爱绘画。某次有同学在画室里废寝忘食三天三夜，那股子两眼放光生死不顾的疯狂激情，她完全没法共鸣。

原本她想着，没热情也要自打鸡血，就逼着自己多加把劲吧，做不成第一，好歹也要冲进前十。

可临近毕业了，她才不得不醒悟：艺术这个行当，本来就是属于精尖的市场，挤不进前三，你就是no one，别想靠创作油画为生了，赶紧另谋出路吧。

只能说，幸好她的水平也不算太差，还有不止一个offer送上门来。

选哪个呢？乌玫咬着勺子，思来想去，终于小手一握拳，决定投身于薪水多的那一份。

要加油，要上进！什么都别怕，为了可爱的小钱钱！

苏师姐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打来的。

作为一位画廊老板，苏嘉的声音一贯清晰饱满又带有恰到好处的热情。电话一接通，她就笑道：“小乌梅，你的那幅画刚才卖出去了！你猜卖了多少钱？！”

画？乌玫愣了一愣，然后才想起来，她有幅作品丢在苏嘉的画廊，已经接近半年，一直无人问津，她都快给忘记了。

听苏嘉这口气，似乎比预期价要卖得高出不少？

“八千？”乌玫猜测。

“再加两，个，零！”苏嘉迫不及待地宣布了答案。

乌玫揉揉耳朵，看了看不远处的台历，哼了一声：“拜托哦，嘉嘉师姐，四月一号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不会被你骗到的。”

电话那边传来苏嘉拍桌子的声音，以及她字正腔圆的高喊：“真的，真的呀！八十万真金白银，特别大方，分期都不需要，直接一次性付清了！这客户还长得超级帅！对了，我把单子拍照给你看！快，接微信！”

八十万，她们班最出挑的同学，今年获新人奖的那位男生，他备受赞誉的参赛作品也远没能卖到这个价。

乌玫感觉苏嘉那语气确实不像在骗自己，可是又实在没法相信她说的这番话。

她有点懵地打开微信，点开苏嘉发来的照片。

白纸黑字红章，标标准准，绝无造假。

乌玫呆呆睁大着眼睛，先是听到了自己胸腔里心跳加快的扑通声，然后听到了手机从她指间滑落，惨兮兮摔进汤碗里的啪噗一响。

她猛地醒过神来，跳着脚一把捞起手机，来不及清洗，就三步并两步扑到书桌跟前，在电脑上对苏嘉说：“我去找你！马上！”

……

大约二十分钟后。

嘉意画廊。

晚霞已落，明灯四起，门前长院里的青枝与红花散发着幽香。

苏嘉是昭市本地白富美，这处宅院是她家的旧产业。这里地处市中心的边缘，既方便又安静，而且够大，于是几年前被苏嘉改造成了画廊加以经营。

乌玫顺着晚风骑车而来，虽已是夏季，但一路倒也算清凉。她停好自己的粉红色小电驴，熟门熟路地快步进了苏嘉的办公间。

苏嘉穿着白色连衣裙坐在电脑前，一见她就笑着招手：“快来快来，亲眼看看我有没有骗你！我跟你说，客户报价的时候可把我吓了一跳，还好我见过的场面多，云淡风轻地就答应了，不然恐怕要害他后悔！”

嘉意画廊的卖品实行客户出价制，也就是说，不标价也不拍卖，客户买画时直接报出自己的心理价位，如果不低于画廊的预期数字，就愉快成交。

这几年中，成交价比这单高的，有很多，但其中的赚头比这单大的，那就比较少了。所以苏嘉也很吃惊，毕竟乌玫可以说毫无名气。

“喏，看看。”苏嘉把一沓单据递过去。

很快她就见到了乌玫那快要笑飞起来的眉眼。

苏嘉起身给她倒了杯水，调侃道：“看把你美的！要不是你那嘴巴够小，这会儿估计要咧到后脑勺去了。”

瞧着倒是三分傻，七分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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