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修罗场了吗(二十)(1/2)
她如溺水的人又如得水的鱼,水是眼前人,岸也是眼前人。
燕待歌喘着气笑看眼前同样不停急促呼吸的伶舟归,气息不平道:“我说的是,这种在乎。”说罢去抚另人沁出水的眼角,笑容肆意邪妄。
伶舟归不耐地想推她下去,却变成了一场拉锯。燕待歌不住向她身上贴,撒娇痴缠,最后生生像是长在她身上似的,绸缪似束,詹糖香生满怀。伶舟归挣不过,懒于再推,冷冷道:“你最好知道你在做什么,揭出去是何罪。”
“姐姐不会。”燕待歌趴在她颈边软语:“你的短处太多了,我随便挑哪一个,都比你想治我的罪重。你不软弱,你在乎的使你软弱,因此你只能受制于我。”
“你好得很。”
燕待歌听出威胁意味,并不放在心中,仰首与伶舟归对视,纯真笑道:“这是自然。”心知不能招惹过火,乖乖抽身下去,但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还不滚。”
燕待歌又自熟搬了椅子到她身边坐下,撑着脸看她拭唇,软声道:“姐姐答应我的做到,我就不烦姐姐啦。”
“去林溪到底是做何?”
燕待歌眼眸盈亮,天真的笑容像个孩子:“姐姐随我去了就晓得了。”
“何时。”
“今夜。”
伶舟归放下丝绢,面无表情提笔道:“那你现在可以滚了。”燕待歌侧趴在案上看她:“不要,我要守着姐姐到时辰一起去。”伶舟归还是冷笑,对她视若无睹又开始书写。燕待歌就在案上另侧趴着看她,看她的神情逐渐霜化,变成一笔一画的专注。
“冉秋姐姐给了姐姐什么,姐姐要这样为她?”
“噤声。”
“不嘛……”燕待歌撒着娇,话音未落就打了个喷嚏,惊得伶舟归手一抖,这一张抄纸不能再用,冷睨燕待歌不语,在她讨好的笑容中甩给她一张素帕。
后果是燕待歌得寸进尺烦了她一下午。
暮色剩下最后一点,林溪边有雀盘旋归巢。只在岸边,燕待歌领着她伫立,静静望着对岸。
“你……”
“嘘,快了。”燕待歌烂漫笑道。
暮色缓缓消逝,仅余蝉鸣夜寂,除天上墨夜满星,地面亦有点点微光升起。先是一点,后有两三,渐成地上星,飞舞低转,旋于草木。
但见隔岸荧光,明灭万点,梳织岸草枝叶间。
流萤微光,漫山遍野。
燕待歌席地坐下,这时候才像个符合年纪的少女,她犹如坐在秋千上,姿态随性随手勾着手边草叶,眨着眼俏语道:“这就是我想与你看的。往年有一晚睡不着,散到这里乘凉,无心插柳柳成荫。也总想找个人与我看看,见欢姐姐……她有多懒姐姐知道,不过和姐姐一起也不坏,姐姐当是没见过吧,我猜只读听过些囊萤的书典。不像我,真囊过萤呢。”
伶舟归也坐下,同样勾扯起手边草叶,却不是像燕待歌扯一片扔一片,而是编织起来。
“姐姐在做什么呢?”燕待歌贴过来看。
伶舟归编好随手扔给她,靠在树上继看隔岸萤火。燕待歌开心地捧着手中草虫,道:“姐姐怎么会编草?”
“我不能会?”伶舟归讥回道。
“可以。”燕待歌说着又不安分起来,站起拉起伶舟归,扯着她就往对岸去。溪上架有一独木,是这一段唯一的桥,却不知多久没人踩过了。光又明明灭灭,昏暗如斯,实难让人不忧。二人都跟不知道似的,独木摇摇过了桥。
入了萤火丛中,所见更清,不似先前朦胧,置身于万点微光,惊起一簇又一簇的星火。
萤火是能捉到的天星。
燕待歌又激起一群萤虫,在它们先前栖过的青青芳草上铺衣躺下,一手枕臂,一手伸向天幕:“我很开心。”
伶舟归默然望向天幕。
窸窣几声,似是燕待歌又在动作,才低头去看,就被扯着摔躺下去。铺草的衣裳还沾有詹糖香味,似是茉莉又夹杂了几分甜暖,而使其沾香的人,圈着她脖颈,脑袋窝在她颈边,若无其事地望着星空。地榻萤灯,燕待歌不等伶舟归恼,轻轻哼起记忆深处的眠谣。她的声音本就甜软,现今更是让人硬不起心肠。但不巧伶舟归是能硬起的那一个,推开她就要坐起。
燕待歌挂在她身上就下不来。
“……放开。”
燕待歌笑略,自说自话起来:“我豆蔻之年的时候,总以萤作灯呢。不是为了读书,只是觉得好看。我现今有很多好看的灯了,可好像,也那么好看。”伶舟归不作声,燕待歌继续道:“可就是不好看,我也会选灯,而非萤。一个到底是腐草,一个再难看,亦是天生显贵,耗材珍惜。”
“听闻令尊两袖清风,是这样教女的么?”
燕待歌吃吃笑道:“他当然不是,都说是子女惧严父,他现在可极惧我。又恨又怕,是不是很可笑?”
伶舟归没再问。
燕待歌却来了兴,盎然道:“因为我越来越像我母亲了。长得像,性子也像。虽然我不记得她的样子,但从那老家伙看我就厌恶的样子来说,应该是很像的。”
“姐姐知道我母亲是怎样生下我的吗?”
“不想知道。”
燕待歌在她鬓边贴了贴,毫不在意道:“她啊,只是勾栏里的一个歌女,当年对那老家伙的脸和家世一见钟情,算计那老家伙,生下了我,入了他家的‘高门’。随是随了他家的姓,却给我取名叫做待歌。她生下我时身子就损了,自己知道没几年活头,还给我取了这样的名,不是为了恶心那老家伙,就是更可笑的动了真心。待歌?待鬼还差不多。”
“算计就算计好了,动什么心。蠢。”燕待歌嫌恶道,语气分不清真假。
“没几年活头,每日听着那老家伙与正室恩爱,在一个偏院里捱到了我五岁,一生至此只能说活该。坏了一辈子的人,明理一回,告诉我不要恨那老家伙。”
“可除了旁人的厌恶,她什么都没留给我。”
燕待歌还是在笑:“我最恨的,是她啊。明明已经铸就了那么多错,撒手一去就将这些错留给我去背负,最后的真心给一个根本不在乎她的人,一丝一毫都不留给我,不留给我这个,伊始就是她算计利用的结果,的人。”
“死到临头脑子还拎不清,活该不是么。”
燕待歌不再说了,伶舟归默然半晌,淡淡应和:“嗯。”
燕待歌双眸发亮:“姐姐果然和他们不一样。”伶舟归冷笑一声又不言了。燕待歌紧揽住她,扣着她后脑,仰首去吻她。这回又得逞了,却也被反应过来要推开,在被推开前,燕待歌狠咬那薄唇一下,咬破留下痕迹才作罢。
万点萤火间,响起了一声不同虫鸣的清脆响声。
燕待歌捂着脸,笑看萤火追逐的渐远身影。
大暑过去,是时回到皇城。
隔着仪仗军马,远远瞧见一个焉恹身影,还没恢复精神。伶舟归摇头转回目光,扶着冉秋上了马车。她不知道的是,那厢焉了的人,在她转头时回头,可差了片刻,什么都没见着,又只能更焉丧地收回目光。
骄阳不败,在行宫时还不觉,因是深山气寒,回到宫中才觉到底暑夏未过,到底燥热难耐,热得心绪也浮躁不少。
又是酷暑一日,连常年修性的太后都热得燥了,召见了伶舟归。
太后礼佛的佛堂极清净,仅几个多年近侍侯在外。伶舟归入门时,太后正跪在蒲团上,捻转着从不离手的佛珠。她正要行礼,太后就背后长眼了似的,和声道:“就你与哀家,不是说过无需遵礼的话,怎样都要亲近哀家么,到哀家身边来。”
伶舟归安静跪到太后身边,平和道:“太后召见臣妾,不知所为何事?”
太后慈和看她一眼:“看看你这小没良心的,这久,我不召你,你也不来。”
伶舟归笑:“是为免扰您清净,积福为您写经,臣妾倒也想多来侍奉您的。”
“说得好听。”太后不计较,平和与伶舟归再叙一会儿,终于切入正题:“哀家也老了。”这话意味深长,可解的意不少,伶舟归不贸然答,知道太后要说的话在后头,于是安顺听着。
太后看她如此,欣慰又放不下心,道:“这般年纪也没什么好求的了,该有的都已有过,想做的也已做过,能至此至今,再有想求就是贪了。”太后又看她一眼,道:“但哀家确有所贪。”
“你应该猜得到。”太后不再往下说,是要伶舟归亲言。
伶舟归垂眸,半晌才道:“臣妾愚钝。”
太后依旧捻转着佛珠,望眼供案后的金像,道:“陛下也不小了,你陪着他走过来,最清楚不过。”见伶舟归还是沉默,言简意赅道:“皇嗣。”
“陛下福泽深厚,必会荫茂。”
“巧言推辩倒不愚钝了?”太后无奈又道:“你不必与哀家说这些,这些话哀家听的够多了。”
“怡嫔的胎算是坐稳了,下月临盆,哀家派人替她看过,滑脉在左。”
“喜事。”伶舟归点头。若脉象无错,这个孩子能生下来,便是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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