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修罗场了吗(六)（1/2）
经幡翻涌，桑烟滚天。
僧人诵着祈福的经文，和着法器声响祥瑞安宁。
今日是宜祈宜祭的日子，许真是个好日子，夜里停了雪，晨起已化开，但也变得更加寒冷，半晴的天仿佛带不来任何暖意。好在这份清寒也不必忍受多久，到底不是真修行的人，今日祈完福便可下山。
依然是前后整齐跪着，无论心思在不在此，至少姿态端正。最前直对松柏烟雾的是太后，背影直挺，虔诚阖眸和经在诵。已是尾声，最后几句诵出，该到祈愿的时候了。既是做了法，自然与上香礼佛不同，祈愿并非默祷，而是要落墨素纸上，递入桑炉随松柏成烟滚天，据说如此，心愿便可随烟上碧落，神佛视见。
素纸笔墨摆在了眼前，太后还是只给人留个背影：“祈自己的，无需顾着哀家。不是心诚真愿，又怎会灵验。”
其实就算真的心诚，又有多少灵验？聊以慰藉，也胜于无。
提笔又落回，目光不着痕迹落到左旁。贵妃没一点为难纠结的模样，神情肃然冷淡，端正持笔写着，察觉到伶舟归的目光，抬一点眼回望，对上后微滞片刻受惊收回，神情还是那样，耳尖却悄悄透红，样似专注再写。
不知道那只小团子吓到了是不是也会和主人一样，掩耳盗铃的若无其事。
怎么说呢，避人都不会。
明显是想避着伶舟归，避是避了，譬如现在中间就隔着个冉秋，但太快太易使人发觉了，便适得其反，至少伶舟归决定祈完后去堵堵人。目光还没收回，不知是贵妃本意还是无法忍受这样注视，笔走游龙写完剩下笔画置笔侧首，看着动作是只够写一字的。伶舟归不及思索，冉秋又注意到她目光，不作声浅浅一笑，又瞥见她未蘸墨的笔，不知是想到什么，温柔的眸光微微复杂起来，甚至带着一点……怜惜？
与高高在上的怜悯不同，更似同忧相捄，惊翔之鸟相随而集。
伶舟归回以一笑，没甚在意收回目光，折纸成条。右旁却有道无法忽略的注视，伶舟归挑眉去看，林见欢满目震惊，脸上写满了这都要抄？大抵是将几个人方才的小动作收进眼底。
伶舟归默了一阵，蘸墨写在另一张素纸上，前面的太后仍在措词，便无所顾忌地又折成条，悄悄扔滚到林见欢身边。
林见欢又是一惊，这人不是速来守礼么，怎么又抄又扔纸条，这又不是在学堂。狐疑是狐疑，捡纸条却毫不犹疑，最守礼的都不守礼了，她守什么礼？极快偷看眼太后，案下的手在袖中动作，林见欢不是刻板的人，但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不免有些紧张。细碎的声音被法器声掩盖，但仍不能大喇喇打开。叠是容易，展却繁琐，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叠的极细致，又要尽量无声地打开，便有些繁琐。直到林见欢耐性快被磨完，终于展开，微微低头去看，只写了二字，将整张素纸衬得格外空旷，清隽的字迹也格外显眼。
——傻子。
也使小心翼翼耐着性子打开的她，显得格外傻。
林见欢现在想将这纸揉成团砸到伶舟归脸上去，怒火中烧地看去，罪魁祸首淡然望着桑烟，不将目光分来一点。
一张张素纸收走，在桑炉中成烬化烟。
烬未散时，其实能够看清片刻字迹。一张愿国运昌盛，早添荫叶，一张是超度真言，念逝人愿，一张什么也没有，是无所愿，还有一张只有傻子二字，大抵是真气傻拿错了，最后一张，看不出什么愿望，仅书归一字。
祈福完，茹最后素斋便下山回城。
伶舟归在小黑团曾带着她穿过的一条小道上堵到了人。折竹与棹春带着其余宫人退到远处，贵妃低头不语，看不清神情。
“我觉得猫很喜欢我，它的主人也是。”伶舟归开门见山，捧起贵妃的脸，晶亮纯粹的眸子一涌一闪，无言脉脉。伶舟归笑了笑，直截了当地继续道：“我也很喜欢它，主人亦是。”
“你不能来到我身边，又一声不响地离开。我想，你应该有想告诉我的话。”伶舟归放下手，摊开手心。
贵妃颤着眼睫，像折翼的蝴蝶，眸光似夜星闪烁，手探向熟悉的手心，不再只是一指，而是轻轻握住，仿佛怕一触及碎。另只手挽在伶舟归颈后，两人的身量差不离，但她还是微微踮起脚，以比伶舟归高一点的姿态，叶落般的轻吻擦过耳下。正想撤离，伶舟归接住了这片落叶。
耳鬓厮磨是个好词。
像安抚猫儿一般，抚着怀中的人。温滑的肌肤在伶舟归颈边蹭了蹭，初见的那句物肖其主是没想错的，怀抱放松了些。
棹春突然低着头跑了过来，深深垂首道：“裳妃娘娘……”话未道完，喧嚣在小道边响起，林见欢是爱热闹的，身边总是围着不少人。伶舟归彻底放开贵妃，不及说什么，贵妃便带着棹春离去。
再看向道边另个方向，折竹没拦住，林见欢气势汹汹地走来。
手中还拿着一张素纸，被她攥得有些皱，拧着眉冲到伶舟归面前，看她还心不在焉地望着另个方向，摆手对身后宫人道：“全部下去！”刻意扬了扬声，听得出的怒气腾腾。
知她脾性的宫人退的干净利落，折竹担忧顿住，见伶舟归点头后退下。
“什么事。”伶舟归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林见欢晃了晃手中素纸，皮笑肉不笑道：“你说呢？”
伶舟归扫一眼，默了片刻，叹道：“你是不是真的傻？”
林见欢立即炸了毛，又气又委屈：“你不乱扔骂我怎么会给错！都怪你，这下好了，烧的心愿是傻子，这般不敬，天雷劈不到你头上！”说罢狠狠瞪伶舟归一眼。
“你待如何？”
林见欢泄了气，自暴自弃道：“我怎么知道。”
“那你的心愿是什么？”伶舟归看向她手中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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