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有心（1/2）

山脉欲颓，天地将倾。

高台下的人们吟唱着祭歌，哀嚎般的，血腥绝望的祭歌。

九根盘龙柱围在祭台边，每一根都缠绕着无数的锁链，密不透风的，像是在紧缚住什么绝不能让它逃离的东西。

远处隐隐是海啸的声音，吞噬打浪，似要倾覆所有。

高台上的人负手而立，身旁是眼含无尽悲悯的祭袍女子。

底下尽是骨瘦如柴，吟唱泣血的人们。

他的神情却是隐隐木然，无悲无怒地望向女子怀中的婴孩。

“……确认过是这个孩子？”

“不会有错。”

女子抱紧婴孩，像是揽怀了希望，悲悯的眼中，适时浮现一点温柔希冀。

“她会结束这一切。”

……

河水奔腾流淌，卷裹黄沙沉浊。不过算不得什么，因为它本身的污浊便已远胜此。

枯到已无法看出是棵树旁的枯木边，一个孩子坐在那里，望着难尽的黄沙卷袭。

一切都覆上了尘埃。

难以拭尽的，永不止息的尘埃。

她不时抬首望望黄沙浊河，又不时低头端详手中展开的画卷。

画卷已然泛黄，然而那一点新柳之色，清清河涘，依旧醒目，甚至远比多年前新画墨涸时醒目。

因为这是只有在画中才能见到的颜色。

“很多年以前，河水是这样的吗？”

“嗯，清透得可以鉴人。那时很多女子不爱妆镜，偏喜河边梳洗，为了下游的情郎。会在朝霞，一天中的第一面。洗过长发的水向下流，缠绕住情郎的心畔。”

树后绕出的女子走近，温柔替孩子拭去才待不久却已沾染上的风沙。

孩子将画小心卷好，安静的由女子动作，翘长的眼睫微微跃动。

拭完后，女子抱起孩子。

“怎么知道我来了？”

孩子温顺地倚靠住她，却是什么都不再说。半晌，埋在她肩头闷闷道：“画上的景象，真的存在吗？”

“存在，而你会让它们回来。”

又是半晌，孩子道：“我真的……”话只说了一半，意已道完，女子揽紧怀抱，眼中明暗交杂，一字一顿：“只能是你，你是唯一的——希望。”尾音极重，像是凿山刻石。

“所有人都会记得你，所有的记事，皆会书上你的名字。”

孩子微微从她怀中立起一些身子，仰头看她，认真注视着她的双眼：“可我都不知道我叫什么，他们怎么会知晓。”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疑惑。

女子笑，眼帘半敛，道：“你不需要，他们会知晓。功过都不过提笔一挥墨，名字不重要，他们会替你取上胜者……应是开世者的名号，那才是你的名字。”

孩子重新伏回她肩上，语气淡淡不似孩童：“我不想要那样的名字。”也不太想令这个世间新生，因为她不知道，这样一个摇摇欲坠，只剩余烬的残垣，是否还有必要。

残破的不只世间，余烬烧灼的是人心。她所见，寸寸心土皆已焚成灰，剩下的苟延，噬的是亲人血肉，得以残喘。

自灵脉竭尽，山河崩涸，万物凋零，街边巷尾啃着人肉，不仅不稀奇，更已是常态。今天吃着别人的肉，明日或许便成了他人口中食。

“为什么？”

不觉得毁灭更适合吗？孩子这般想着，但她不会说出口。

她肩负着她想要她做到的期望。

“只有你是一尘不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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