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小卒（1/2）
小孩儿一路狂奔，钻进灶台底下抱住头。苏常俞正在此处，问她怎么了，她说被大人和小孩一起欺负。
“这里没有他们，快出来。”
小孩儿从灶台底出来，拍拍衣服道:“我要从军当个兵！”
“当兵然后呢？”
“把他们打一顿！”
“当兵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可随便欺负别人。”
“但是他们欺负我！”
“嗯......跟我过来。”苏常俞摸了一把胡须，决定趁此机会对她进行爱国教育。
推开门，是苏家祖祠。
“跪下。你认得这是谁吗？”
“这是太爷爷！”
“对。你太爷爷在时，征讨东西突厥，使西域尽落大唐之手，开拓千里疆土。夷平百济，五都督府下辖三十七州，二百五十县尽纳入大唐版图。雪夜渡河，将高句丽的国都置于囊中。大唐如今得此安宁，功劳一半系于开拓疆土的将士。”把小孩说的满心仰慕与敬佩之情。
“你可记得你父亲？”
“记得。叔叔跟我说过，大唐为征讨西域，家家都抓壮丁，我父亲胸脯一挺就去参军了，在西域打了许多胜仗，马革裹尸而还！”
“嗯。你父亲也是个英雄。没有他就没有叔叔今日。叔叔就不能做生意挣钱，得去当兵了。”
“叔叔，我要去当兵！”
“当真？堂哥都无你这般大志。”
“当真！堂哥赚钱养家就行了。我来保护堂哥嘻嘻。”
“若是去当兵后再钻灶台，打断你的腿！”
“是！保证不会！”
从四岁时被人欺负得钻灶台，到七岁令县中小孩闻风丧胆。这小孩像打了鸡血一样，看见不平就挺身而出。她得知自己是名将子嗣后，就对那些品行不端嚣张跋扈的贵公子们和其他名将之后非常看不起。他们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的出身与名誉？他们也配称为出身显赫的人？苏靖远如此想着，像替他们父母教育儿子一样教训他们。
婆娘经常在苏常俞耳边唠叨，还得给被打的小公子小少爷陪笑赔钱。一次带她去藏剑山庄不料大闹一番，苏常俞自觉丢了脸面。他大动肝火，找侄女好好谈了情况。他对侄女说:“你若想真成为像太爷爷那样的武将而不是一介匹夫，就该认真读书，将兵法读透。能文能武，才是真英雄！”
苏靖远闻言果真安分下来念书了。这让他些许欣慰。
三年后的夜晚，天策府的征兵令贴满了大街小巷的告示牌，她兴奋得回家告诉叔叔，叔叔答应送她去，并把当面写好的推荐信交给她。吃过晚饭后，苏靖远满心欢喜要找叔叔表示谢意，正要敲门时，里面传来叔叔和婶婶的交谈声。
“你真要送那个小崽种去天策府？吃了我们家那么多米，惹了这么多事，还帮她安排以后的生计，你可真是个好人！”
“当初苏家受封于武邑，历四代，家道中落，免不了兵役。每家每户都要出一名壮丁去打仗。若非兄长，就得我去了。抚养兄长遗腹子，一方面是还人情。另一方面，”苏常俞话锋一转，“你这个娘们儿想不到远的——把她送到天策府后就少给咱家惹事。以后出征建了功业，还能顺带提携咱们儿子一把，光耀苏家。要是死了也无所谓。谁在乎？兄长已死，只留了个多病媳妇和遗腹子。生下来却是个女儿家，无后与死没死没什么两样。”
“......臭男人你想的可真周到！”
“哎哟别捏我，疼疼疼。”
苏靖远在外面听完了对话，怔怔站着，像被人丢弃的物什，不知该不该进去道谢。自母亲病故后，她就在叔叔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这一家里她只喜欢黏叔叔。她不喜欢待在叔叔家里，总喜欢往外跑。一跑出去就容易惹事。虽然叔叔曾责骂她，她也不怪，知道自己给叔叔惹事了。
这一盆冷水泼她头上后，她拿上推荐信和几件衣服，往包裹里塞了几张大饼就和叔叔家告辞，骑上她的小骡子后头也不回地飞奔走了，身后婶婶直骂她是个没有教养的白眼狼。
两个月后
天策府门口。执勤士兵正在站岗，一个十一、二岁的灰头土脸小孩牵着她瘦骨嶙峋的骡子走到他面前。
“不得入内。”士兵拦住她。
“我要参军。”
“参军报道的已在一个月前结束了。”
“两个月前我就赶来了......我要参军！”苏靖远不管他，一脚刚踏进门内又被拦腰抱住。
“怎么回事？这谁家的孩子？”一位将官从身后骑马进来，问前面怎么回事。
“报统领，她说她要参军。”
“你叫什么名字？”将官看向小孩
“我叫......苏靖远！”灰头土脸的小孩站直了，显得神气十足。
“小孩儿，你从哪来的啊？”
“武邑。”
“武邑？翼州那个武邑？”
“对！”
“你一个人来的？”
“我一个人来的。”
将官左右两旁的将士大笑，皆曰童言无忌。将官却没有笑，继续问道:“你为何要参军？”
“我要出征！”
“我有叔叔的推荐信。”靖远想起来，连忙拿出递给他。
将官接过信筒，拆开后细看:“武邑苏氏？嗯？苏定方是你什么人？你父亲呢？”
“他是我太爷爷。我爹在我出生前就在西域战死了。”
将官闻言，不由得正肃道:“你方才说你从翼州一个人来，虽然路途不算太远，但在如此世道对于一个小孩儿来说可了不得。你叔叔前几日曾到我们这里问过你的下落，他说你出门时连盘缠都没带，径直走了，在征兵处也未找到你的下落，担心你遇到不测。没想到你能到这里。路上很苦吧，他很担心你。”
苏靖远一怔。路上确实很苦，要么风餐露宿要么借住他人家中，从贼寇手中侥幸逃脱，还顺手牵回了她的骡子。可是
——她死了也无所谓。谁在乎？
“不要他管。”
将官呵呵一笑:“小孩子脾气。”
“能收下我吗？”
“不为你叔叔的推荐信，也不为你太爷爷，只为你只身一人从翼州到此的诚心。收！小孩儿，上马。小赵，牵她那匹瘦骡子去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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