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6 章(1/2)
正和帝竟直言至此!
王玚听得心里一突, 但他仍是不敢答应, 低了头只当不曾听见。
自古权势动人心,如今正和帝才登皇位, 心里肯这么想还不足为奇,谁知过一二年间, 他又是怎么想的呢?若是等日后他贪恋权位了,跟野心勃勃的平昌起了冲突。那今日听了这话答应了效忠平昌的王玚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王玚的反应在正和帝意料之中,他笑了几声, 道:“如今你不敢信,我不强求。等日后你能记得这句话就是了。”
两人的交谈到此为止,已经有人来请正和帝去内阁议事了。
王玚顺势告退。
其实两人也就是抽了这一个空儿谈事, 正和帝忙得脚不沾地, 王玚多数时间还是在替他打理仁祖丧仪之事。
仁祖停灵四十九日方可正式下葬, 正和帝定了当日亲自乘辇驾, 众臣步行随后送入皇陵。
出了二十七日孝礼部便上表定于次年元月一日改年号, 正和帝允准。至此持续数十年的这场夺嫡之争才算是落下了帷幕, 至于其后的清算, 竟都是小事了。
张家已然抄了家, 正和帝下旨斥责张家十大罪状, 桩桩件件该死,张家嫡支入朝为官的不少人都判了斩首, 张阁老更是判了凌迟。
一顶谋逆、刺驾的大帽子压下来, 正和帝如此处置已经是轻的了。
六皇子之事果然是悄悄办了, 毕竟是天家龃龉, 不能叫百姓知晓,正和帝以守孝期间行止不端为由,勒令六皇子入皇陵守陵——实则就是圈禁了。
依着王玚对他的了解,只怕六皇子出不得孝期便要“暴毙”。
此事一出,众人还不曾出一口气,便有消息灵通的听宫内内侍传说,正和帝要着手清算参与其中的世家,几乎还不等众人反应,隔日便听见说卫家、冯家都已经叫牛传铖带人抄了家夺了爵,一时京中人人噤若寒蝉。
王玚听见这个的时候也是好一番惊讶,半晌才着人打听卫若兰如何了。
梧桐只去了一会子便来回禀,听说卫若兰不曾获罪,正和帝反倒褒奖了一番,说是检举有功。如今冯家已是都定了要弃市,卫家倒是看在卫若兰当初的功劳上只是褫夺爵位降为庶民。
王玚听了沉默半晌,暗叹正和帝手段很辣,如此一来卫若兰岂能有好下场?
纵使那些牵扯的势力畏于正和帝的手段不敢对卫若兰如何,这些流言蜚语也够叫人难受的了,更不必提这样明着一说,卫若兰家里父亲也不能善罢甘休。
果然不出两日便听见卫若兰上表请辞,言辞恳切,只说自己失德,不堪厚禄。奈何正和帝不准,卫若兰上表三数次,均驳了回来,反倒明着下旨褒奖,又将卫家抄出来的一部分返还了回去。
一时众人才不敢轻举妄动。
王玚听了不知说何才好,梧桐还劝说:“这不是挺好的?大爷,您瞧如今卫公子也有官职,父母俱在并不曾失了性命,又有了不少的银钱傍身。叫我看这是圣上仁慈了。”
“是啊,圣上仁慈。”王玚苦笑着瞥了他一眼,摇头叹息道,“罢了,你不在我这个位子上,自然不能知道究竟。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罢了。”
梧桐后头几句未曾听明白,前头倒是清楚,不由笑道:“大爷您这话说的,我哪儿能到您这个位子上?您是爷,小的是下人。”
王玚不答。
他心里明白,如今正和帝手下能用之臣不多,那些效忠仁祖的老臣算是一拨儿,只是这个还要下力气弹压收服。
自己这样的有野心要往上爬还有实干的算是一拨儿,但这样的里头本身就有家世有势力支持的又是少数,多半还是靠着推广藏书阁之后升上来的寒门子弟,这些不历练三五年又不能担以重任,是以正和帝手里是缺人才,缺能放心任用的人才的。
卫若兰这个时候撞上来,正和帝便不能放过了——有家世,但这家又已经倒了,要向东山再起就必须依附于正和帝。自己本身又有才干,还是名正言顺科举上来的,已经历练过四五年了,能担重任。
正和帝不坑他却坑谁去?索性一股脑儿捅出去叫他跟原先义忠亲王的势力完全决裂了,又不许他辞官,卫若兰若想自保,想保住自己的父母家人,便只能在正和帝手下做个孤臣、直臣、纯臣。
他这样的“孤臣”又与当初王玚给自己的定位不同,王玚身后有王家——虽然自己已经着意削弱,不结党了——有牛家、林家,还有一干师友同榜,虽明面上不怎么关联,但这都是隐形的势力。
卫若兰这样的可说是众叛亲离,原先的家族势力恨不得生啖其肉,同榜师友这时候也无人敢沾染,他就只能做正和帝手中的一把刀,看似锐不可当,实则清脆易折。
所以王玚不禁起了兔死狐悲之感,也是感叹伴君如伴虎——看似与卫若兰几乎是绝境,却也不过是正和帝两道旨意的事儿,竟不曾多费过心思。
他枯坐在值事房中半日,眼见天渐渐暗了才哑着嗓子叫人,“送一封我的手迹与卫公子——如今他在哪里住了?”
梧桐不知,滇杨小心道:“如今在城东那片儿赁了一间小院子。”
王玚默默点头,“你送过去罢。”
滇杨几次想张口劝他不必,毕竟如今卫若兰是什么处境都能看的明白,王玚这个时候过去还嫌不扎眼么?
“大爷,小的知道您与卫公子交情不错,只是……”他小心抬头看了一眼王玚,犹豫道,“这个节骨眼儿上您过去,谁知道圣上心里究竟怎么想的呢?再说了叫旁人看见了只怕还记恨。”
王玚已经缓过神来,正端了杯茶润喉,闻言冷冰冰一笑,嗤道:“我管旁人是怎么想的?难道我不送一个这个过去,他们就能感念我的好儿了不成?他们家还是我表兄亲自带人抄的,人还是我亲自动手扳倒的,要想记恨,早记恨上了!”
滇杨两人诺诺连声,不敢多言。
倒是王玚自己缓和了语气道:“不光这个,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难。卫若兰如今是落魄了,日后却是一定能起来的。单看圣上的态度便能知道一二,再者卫若兰自己也不是扶不起来的人,只要给个台阶,爬也能爬上去。我不趁着这时候交好,等着日后巴结去么?说句粗话,多个朋友多条路。”
“不止这样,我跟卫若兰从扬州相识,又是同榜,也曾在翰林院共事,这是扯不开的关系,不必过于忌惮。若是如今我毫无动静,才叫圣上疑心我无情了——一个能与自己交好的朋友说翻脸便翻脸的人,你敢放心重用么?”
滇杨听了垂头应是,恭敬拿了王玚写的一封信,亲自送去了。
王玚这几日都在值事房中过夜,以防宫中有事传召,见他们去了便自己合衣睡了。
本想着到如此正和帝应当是能收手了,谁知第二日一早,王玚便又收着一个大消息——首辅杨守真恳请正和帝早日完成先帝遗愿。
王玚听了还奇怪,承元帝哪里来的什么遗愿?
消息传出来才明白了——杨守真竟说承元帝自数年前便一心念着要改革科举!正和帝亲自诏内阁阁老并六部尚书,不顾孝期,几人密谈数日,不知里头经了多少的拉锯,方才传出来,定了科举自州县始,每三年定例考试——便是王玚之前交的那份折子上的内容——正和帝明旨言说此乃先皇遗愿,不敢丝毫耽误,这算是堵住了众口。
反倒有不少大儒称赞正和帝纯孝的,也不知是他们真心的,还是看着这个与自己有利便乐意之至,才不反对的。
世家众人都叫惊着了,但类似王家牛家这样勋贵,倒是闷不吭声。自然有些靠文起家的人反对,竟有敢说正和帝不孝的,叫天下学子骂也骂死了,灰溜溜不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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