碌碌（十一）（1/2）
“皇子殿下？”听到这个称呼从枯灯大师的口中传出来, 蓝艾一下就愣在了原地。
“是你……”陆明还没有说话, 身后的韦福忽然讥讽地说话了，“你没有在京城里享受荣华富贵, 躲在寺里面念经做什么？”
“是你……”枯灯看到了陆明背后的韦福, 也不禁皱起了眉头，“你居然还活着？”
陆明早已从韦福那里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唯独夹在中间的蓝艾对此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枯灯和韦福简单的三言两语, 已将蓝艾说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你们……认识？”
“那是自然, 堂堂南朝皇子，贫僧怎么可能不认识？”枯灯看了看陆明的脸庞, 然后将目光移到陆明凸起的肚子上, 然后双手合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贫僧虽然出家，但昔日的记忆仍然难以忘怀。”
“身为南朝宰相，怎么会忘记自己当年的荣光？”韦福冷笑道，“就连你是如何背叛南朝, 投靠北朝的许多细节，直到今天，怕也是历历在目吧？”
被韦福如此冷嘲热讽, 任一个泥人也会有三分火气, 但枯灯却如若未闻, 只是垂首道：“贫僧当年做过一些错事，这是确凿的事实。”
“那……皇子殿下是怎么一回事？”蓝艾回头看看面若冰霜的韦福，又看看处变不惊的枯灯以及面无表情的陆明，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枯灯睁开眼睛，问道：“难道安国皇子没有告诉过蓝施主吗？”
“我以前头上受过伤，失去了从前的记忆。”一直没有说话的陆明忽然说话了，他看着枯灯大师，缓缓地说道，“一些事情都是遇到了韦福以后，韦福才告诉我的。但是韦福不愿意细讲，所以我也只是一知半解，就连安国这个称呼，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安国是您当年的封号。”枯灯双手合十，低声道，“您是皇君最后一个孩子，也是陛下最后一个嫡生子。当年陛下给您这个封号，是希望国家能够安定下来，不受战争的侵害。”
“多么讽刺的一件事情，被封为安国的皇子作为陛下唯一苟活至今的骨肉，却见证了南朝彻底的覆灭。”
“贫僧听说，南朝覆灭后，安国皇子一直作为南朝残存的起义军首领，在南方反抗陈朝，却不成想，安国皇子已经成了一醉楼的掌柜，太女太师。”枯灯缓缓地摇了摇头，道。
“夫君他……忘记了以前的许多事情。”蓝艾听不过去，辩解道，“况且人总会是变的，当年向陈朝投降的刘丞相，如今不也在万寿寺里打坐念经？”
“没错……当年为了苟全性命，贫僧确实背叛了陛下，也背叛了生我养我的南朝，等到已经成为了叛国罪人，贫僧才幡然醒悟。陈朝皇帝请贫僧做她的宰相，贫僧与她说，贫僧如同一盏烧干了灯油的灯，已再无利用的价值了。陈朝皇帝苦劝无果，便赐了贫僧枯灯的佛号，勒令贫僧在万寿寺中念一辈子的经，永世不得下山。”
“外面的那些和尚，虽恭敬地喊贫僧一声方丈，但她们同样也是狱卒，将贫僧关押在这个万寿寺之中。”枯灯睁开眼睛，语气虽仍然平静，但眼中却流出无尽的哀伤，“蓝施主，少战神！安国皇子，以及这个血魔，归根结底，我们不过是亡国奴而已，区区几个亡国奴，又能够奢求些什么呢？”
“不过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丧家之犬罢了，吠得大声些，小声些，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悲切地说完这些，枯灯抬手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眼角，然后站起来，背对着三人，悠悠地道：“佛粥就在厨房里，万寿寺的佛粥一向美味，每年的这个时候，许多达官显贵也会来求粥喝。”
“你们自己去盛两碗喝，喝完了就下山去吧……”
“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刘丞相早已经死了，剩下的不过是一个只知道念经的傻和尚——枯灯罢了。”
说完这些，枯灯便沉默地看着房间中供奉着的菩萨，不再理会三人。
蓝艾还想说什么，却被陆明拉了拉衣袖，制止了。蓝艾扭头看去，只见陆明冲着她微微摇了摇头，夫妻同心，蓝艾立刻领会了陆明的意思，她回头看了一眼枯灯伛偻的背影，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后，终于随着陆明走出了房间。
“夫君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多久了？”等到三人走远了，蓝艾忍不住问道，“为何为妻一点也不知道……”
陆明道：“如果是皇子的身份的话，我很早就知道了，但如果是安国皇子这个身份的话，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那夫君为何？”蓝艾问道，“为妻以为，按照夫君的性格，会顺藤摸瓜下去，直到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明白。”
听到这个问题，陆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摸下去的必要，因为藤蔓上长的不是什么瓜，而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南朝的皇子，在南朝覆灭以后仍然聚集了一群南朝的势力进行反抗陈朝的活动，这样的身份听起来很具有传奇色彩，但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烫手山芋罢了，如今是陈朝的天下，我也有了一个足够体面的新身份，不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什么麻烦。”
“但如果我就是安国皇子的消息被曝光的话，你有没有想过会发生什么？”陆明看着蓝艾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们到时候连死都死不明白。”
“我早就知道了，住在京城里的那些家伙都是一群狼！如果让她们嗅到一丝的血腥味，她们绝对会蜂拥而上，不把你撕成碎片绝不罢休。”陆明低下头，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叹息道，“就算你愿意面对这些，你未出世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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