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2)
011.
时惊又往前走了几步,倏然烟云散去,眼前呈现一派天朗气清、山峦叠嶂之景,他仔细辨认才发现这里竟然是天宫。整幅景象都展现在他眼前,但他根本动惮不得,只能跟随画面移动继续看下去。
由于忙碌公事,天宫中的景色他这几年并没有见全,听说在天庭后方有诸多良辰美景,而他却只见过其中一二。
画面一转,时惊来到一处居所。这里依山傍水,树木郁郁葱葱,足下青草浅浅,百花盛开,一派春和景明。远处的楼阁悬挂着几个大字——东有启明。
他眼看着有名侍女沿着青石板小径一路前行,于门前站定,继而轻轻敲了敲房门:“弑魂真君,庆典马上要开始了,您该前去‘龙旗虎榜’了。”
弑魂真君!?时惊的拳头倏然攥紧。
数年前他封闭记忆后,还有一些残余的片段偶尔可以想起,潜意识中这个名号得以保留,再后来他又发过一次高烧,等醒来以后这个名字就变成了极度厌恶的存在,谁提起来他的脸色都会变得尤为难看。时府的人见他的心境变成这般,当下闭口不言,一致选择了忘却这件事,让弑魂真君这个名号随着记忆的长河滚滚东去,埋葬在时光的尘埃中。
门内传来一声“知道了”,声音清冷温文,那侍女应了后对着门欠个身,随后离开了启明居。
时惊在一旁看着,不知为什么心脏跳得很厉害。
咚咚,咚咚。快要冲破心室。
房门“吱呀”一声由内而外被人推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身着缟色长衫的男子。其身形单薄、面容俊秀柔和,不如其他乾者那般刚毅且棱角分明,居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时惊光凭外貌就能断定对方是一名坤者。
倏然,时惊又想起了方才第一次进入云中镜时,不知道哪里传来的人语。
想起那句不敬的话,他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视角跟随着那位缟色长衫的男子乘云而行,继而来到了天宫中一片宏伟开阔的场地——龙旗虎榜。
说是叫“龙旗虎榜”,实际上就是天宫自有的演武场,场地开阔平坦,旁边设有阅兵台和供人休息的地方。每逢天兵在这里训练,来来往往路过的仙人们便能看到“戈毛成山林,玄甲耀目光”的盛况。
前些时候恰好是逢三年一次入天宫念书的日子,各路权贵和五行家族纷纷将自己的子嗣送入天宫学习。又因为天宫资源优渥,非寻常仙家可以进入,故每年这里最多只得招二十人。
眼下,大大小小诸多神仙已然落座,那名身着缟色长衫的仙人也寻了个位子。二十名少年整整齐齐地站在演武场中央,身着各自门服,远远望去五颜六色,各个脸上都带着紧张和期盼之情。
时惊不过瞟上一眼,就认出那身着赤色门服的少年便是他的大哥。
那年时氏入宫念书的只有时休和时惊两位小辈,两人年纪不过十五六岁,时惊颇为诧异地看着少年时休旁边那位瘦小的少年:他的脸被面具遮了近乎一半,左脸都掩藏在薄薄的镶金面具之下,脸上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意气风发,而是微微低着头,将自己的身形都缩在前面人的背后。
这是……?
时惊心生疑惑,直至听到五岳正神其一金眼神鹰大声地念着每一位学生的名字。
“五行‘金’白氏——白迎之,白听眠。
“五行‘木’林氏——林青平。
“五行‘水’涂氏——涂知学。
“五行‘火’时氏——时休,时惊。”
时惊倏然瞪大眼睛,看着年少的自己不像其他人一样骄傲地举起手,而是飞快而局促地抬了一下脑袋,手也只举到耳边而已。
其他人的姓名还在不断从耳畔掠过,时惊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这云中镜里的记忆,不仅有弑魂真君,同时也包括了自己!
他倏然想起外面其他人还在等着自己用膳,然而强烈的好奇心却使他迈不出这镜子半步,再三思量之后,时惊决定留下来,看看这面镜子里还留存着什么记忆。
……
临近正午,演武场中央地面炽热的温度灼着在场的每一位少年,他们的面颊通红,眉头也微微皱着,眼睛几乎都要眯成一条线。
而在台上,太上老君的声音冗长,兀自背着那些繁缛枯燥的教条,每分每秒都在摧残大家的心智: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1]
人群中有人毫不掩饰且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旁边的人偷偷斜眼看过去,正是白迎之。
“……时观而弗语,存其心也;幼者听而弗问,学不躐等也。此七者,教之大伦也……大学之教也时,教必有正业,退息必有居。学,不学操缦,不能安弦;不学博依,不能安《诗》;不学杂服,不能安礼;不兴其艺,不能乐学。故君子之于学也,藏焉,修焉,息焉,游焉。夫然,故安其学而亲其师,乐其友而信其道。是以虽离师辅而不反也……”[2]
大家互相一阵挤眉弄眼,在场的都是自小养尊处优的仙门子弟,谁也没尝试过在太阳底下站足两个时辰,等到太上老君终于背完了那一套话,时休的脸色已然白了。
“大哥?”时惊察觉到时休身形晃动,立刻小声唤着。
“无妨。”时休唇色苍白,勉强道了一句:“应该快结束了。”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仪式总算结束,接下来众神和这些学生便要移步用膳,时惊在人群中贴着时休慢慢地走着,尽量将头埋得很低,以免被人发现自己脸上不怎么美观的面具。
“没想到青平你今年也来天宫念书了,我以为年纪还要差一点。”涂知学走在后面,望着一脸担惊受怕的林青平,笑着说道。
林青平唯唯诺诺地答道:“来都来了……慢慢适应罢。”
“听说你哥哥也在这里念书,但他比咱们高一级,真是羡慕,好歹有个伴儿。”涂知学颇为可惜地说道:“谁像我那弟弟,到现在还是个牙没冒出来的婴儿。”他说的便是他的亲生弟弟涂召余了,他们兄弟俩相差十几岁,将来涂召余也是要来天宫念书的。
“我听闻这里的课程,上到学习如何运用灵力,下到日常礼节……”走在前面的白迎之倏然转过身看向林青平,不甚成熟的脸庞尤为倨傲:“林青平,你若是一门成绩不佳,你那做长兄的……怕是又要将你训上两个时辰呀。”
听罢,林青平又是陪着笑:“为了我好……为了我好。”
白迎之上挑的唇角露出一丝讥笑,他的目光倏然掠过后面的时氏兄弟,轻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今年是什么人都招来了,一个病秧子、一个丑八怪……”
“迎之,不可无礼。”白听眠听见以后,迅速地扯了一把他的长袍,面露严肃:“你想还没踏进学舍的大门就被赶出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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