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错(1/2)
这到真是一件足以令宋简欣喜的事。
关于子息,对于宋家而言,难以启齿,又隐隐有光。安巢倾覆之后,他与宋意然都像天地间的一抔浮絮,撒入尘世,又一点一点被拢聚成团。但血脉好像都断了。
公主府三年,除了纪姜,他再也没碰过另外一个女人。
青州两年,陆以芳也没有为他生育过子嗣,虽然身边还有陈锦莲这些美妾在畔,偶尔也有那么一两过怀过孕,后来也都莫名其妙的没了。宋简不想去深想这种事情,毕竟有仇要复,有恩要报,很多东西不能清算。
至于宋意然。
杜和茹曾经说过,她这一辈子,可能是不会有子息了。
“怎么说的?”
他着实高兴,将茶搁在案上,烫水溅出来也毫不在意,抬手示意陆以芳近到面前。
陆以芳从袖中掏出绢子,蹲下身子一面替他擦拭袖面,一面道:“妾陪着他瞧的大夫,说是喜脉,意然还不放心,又把杜老爷请来了,把过脉后,连杜老爷都说奇得很。”
说着,她握着他的手背,抬起头来,“可是,也怕不好留得住,她那身子,太弱了,前几天,又在咱们这里生了气。爷啊……妾本来不好说什么的。可是,爷就这么一个骨肉至亲……”
她朝外头看了一眼。
“辛奴,停吧。”
外面的声响停下来,纪姜齿缝中吸了一口冷气。
她松开紧簇的眉,慢慢回握通红的手掌。
这一幕,宋简看入眼中。
“你是要让我做什么。”
他曲臂靠向茶案上,收回目光,低头看着陆以芳。
“我都听你的意思。”
陆以芳垂下手来,灯将屋中的物影往她肩上铺,她穿着水红色的褙子,上面的银线挑花绣针脚细密,如同她这个人一般,一处不错。
“我只是怕这一家子的人不好受,那样,妾对爷就是有罪的。”
她没有把话说明白,但宋简还是听懂了。他以前没有家,公主府是纪姜的公主府,现在呢?他觉得他还是配谈“家”这个字。偌大的宋府,热汤热茶,恭敬温顺的奴仆,日子一天一天,有条不紊地在过。哪怕他手上过着千军万马,千金万银的事,也不妨他热榻罗钦,一梦天明。
所以,哪怕他是个破碎之后被重新拼凑起来的人。但他也必须要有平常男人表面的那一层皮,那一层不受搓揉,从容于世俗人间的那一层皮。
“宋简懂夫人的意思。”
说着,他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叫升仙楼办一桌席去陈锦莲那儿。走,今晚陪她们乐,输赢彩头作我的。”
二人从西桐堂走出来,月色还淡着,门推开的那一刹那,纪姜眼中如同破开了一个光洞。
她还没有起身,随着辛奴一道弯了弯腰,算是行过礼。
宋简立在门前,往她那双手上看去,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他在看,抿着唇轻轻地将手握成了拳头。
“临川。”
“在。”
她有些冷,答应的声音稍有颤抖。
宋简低头,“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她摇了摇头。
“没有,有过当责,奴婢服夫人管束。”
说完,她弯腰伏地,慢慢叩了一首。
宋简喉咙里莫名地一哽。继而竟然抑不住地咳了一声。
“好,明白就好。”
他抬手摁了摁自己的喉咙,“先起来。今日是陈氏的生辰,我心情好,饶过你。”
纪姜站起身,抬头凝着他,一双手悄悄往后藏。
“是,奴婢谢爷,谢陈姨娘。”
转而又向陆以芳,“也谢夫人。”
陆以芳极不喜欢看她的那双眼睛,那双星河匿其中的眸子,无所畏惧。明明是这样卑微的一个身份,口口声声服她管束,可就算板子往她手上打了,自己真的压得过她吗?
陆以芳太习惯宫中尊卑分明的制度,她原本以为,放之天下皆准的规则,也可以套住这个庶人。然而,此时,她竟隐隐觉得,在宋简的府,在属于她的内院天地,她自己头一次有些发怯。
她不想再看那双眼睛,但她也不想看宋简。
她尽力昂起头,先宋简一步,从纪姜的身边走了过去。
***
一旦开春,冬季就如同滑过荷叶的水珠。
青州的春季很短,却与南方有很大的不一样,从大雪中苏醒过来的新绿,从料峭寒风里抽出来的花芽,认认真真地奔赴娑婆热闹的人间。
正月快要过去了。大齐的朝廷爆出了一件令人惊诧的事。
西平侯邓靖平被判斩首之刑,罪名却和弹劾梁有善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与此同时,积了一个冬天的雪终于融化,江南的灾荒缓解,顾仲濂亲下杭州府,其间南京开城门,撤关卡,城内设粥棚,接济灾民。
宋简在青州收到线报的时候,正在意园与杨庆怀,宋意然看戏。
宋意然有身孕后,杨庆怀很不得直接不回自家府邸了。前两日,她的正房夫人哭着去晋王妃面前闹了一回。晋王妃无法,女人们虽然只看见自己男人跟前的那一亩三分地,可她们也不可能为了那一亩三分地把男人的天都翻了。
晋王妃劝了她两回,她也就消停了下来。
杨庆还照样我行我素,这会儿正和于管事的盘算着百草堂阿胶的事。看到宋简沉默地看着手中的线报。开口道:“怎么了?帝京杀人了?”
宋简将手中的线报递给他。
“迟早的事。”
杨庆怀看过那则线报,侧头对宋意然道:“诶,你不是说煮了什么……桔梗……去看看。我与你兄长有几句话说。”
宋意然才听得起了兴致,撇过身甩了一句。“不去。有什么我听不得的?”
宋简看了她一眼。
“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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