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1/2)
3.
孟平遥曾经去过中部的一个山村,从外头坐上一天的车,一路颠簸,到村里的时候吐得险些不省人事。他习惯在晕车的时候吃点陈皮,但路上吃光了,下了车,村里头唯一的小便利店只卖水和一些生活用品,连水果都没有。
他当时花了整整三天来适应。他跟着团队跑前跑后,吃白淡无味的清粥配咸菜,拿着钱找村里人买肉买大米,一大帮子人围着唯一懂得用农村灶的大哥等饭吃。
床是用木板搭起来的,木头上还有被虫子咬过的痕迹,有时候晚上睡着睡着,迷迷糊糊手一摸,能摸到什么小东西从边上爬过去。被子洗过三遍,上头的脏污怎么也洗不干净,硬生生把他那点儿爱干净的毛病治没了。
正是大夏天,山里虫子多,那几天又半阴半晴。晴时他穿着长袖热得想死,把裤管袖管全扎紧,但还是被不知道从哪儿飞出来虫子咬了一大堆疤;阴时他踩着土路,如过沼泽,每脚都像是要完全陷进去,回来洗鞋洗得崩溃。
孟平遥曾经以为那就是他生活苦的极限了,没想到现在才是。
他的发烧没有好全,只是稍微退到了38度。大人已经不耐烦了,仅有的药给他吃完,之后就只给吃食和水,照旧由阿邢照看他。
关于重活一世的所有震惊,都在与发烧对抗的疲惫与痛苦之中被蒸发殆尽。
仔细算来阿遥“旷工”一周,已足够让大人觉得他浪费时间。他稍微能起身,第二天就被张哥带了出去,反正状态正好,足够唬人。
他扮演一个患了癌症即将病死的小孩,张哥的角色是耗尽家产不得不出来乞讨的倒霉深情父亲,前面摆着阿邢给写的纸板。孟平遥躺在铺了长布的地面上,被外头的太阳一晒,听着张哥情真意切的哭声和哀求,晕眩得高烧几乎卷土重来。
这个时候向路人尖叫说救命,成功可能性有多少?能活吗?能活吗?
孟平遥头痛欲裂。
张哥扯着嗓子,早上哭,中午扶着他,做戏做全套,给他喂点儿吃的,下午接着哭。孟平遥听得头昏脑胀,被张哥推回破厂房后,原样被丢进之前躺的房间。
阿邢早就回来了,冷眼瞥他。孟平遥像离水的鱼一样,无力扑腾两下,起不来,才对阿邢笑笑:“帮帮我。”
小孩力气出奇地大,把他架到破床边。孟平遥将滚烫的手心覆上额头,感觉两者温度不相上下,又换成手背。他张着嘴,喘了两口气,转头去看这房里唯一的人。
人贩子团伙这种存在,与他在两个世界。
他只在新闻里看过,警察破获了一个团伙,救出了几个小孩,孩子脱离苦海,在不懈的寻找下终于与父母团聚。他高中看过,大学看过,进入社会后看得也不少。
孟平遥记得高中的时候关逍和他一块儿读新闻,报纸上会有一个栏目,专门刊登寻人消息,一大半是孩子被拐的父母登出的照片。他总是唏嘘不已,认真地将照片看过一遍,没有一个在自己的记忆之中,接着就翻到下一条消息去。关逍则会按住他的手,将报纸页翻回来,重新再读一遍。
他撑着下巴,感叹说“真可怜啊”。关家传统保守,世代行善积德,关逍自然也被养成一个心软的人,将照片上的孩子们脸全部记下来了,他仍然没有什么表情,点点头,接着才允许孟平遥翻往后面。
现在身临其境,他才明白,这当真可怜。
阿邢在他面前时从不给他好脸色,被大人呼来唤去时倒是乖巧。他十一岁,看起来撑死了一米三,也不怪孟平遥觉得他只有**岁。孟平遥努力地翻了个身,又做手势,让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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