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2）

这天晚上，徐茉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童年的老街道，那是离旧居不远处的一条路，名字很特别，叫做雾十路。

她挂着耳机独自晃悠着，路面是用水泥浇的，窄小、并不平整，路的尽头是区内规划的新城，因此时有运输车经过，沿路蹦下不少的小石子。凉鞋碾过时发出嘎吱声，牛筋底上不自觉地刻上了几道印痕。

碎石有点硌人，但她的心情却不错，踢踢踏踏地踩着梧桐叶间的空隙。风吹过，地上又铺了崭新的一层。

梦里的景致常常并不清晰，这次却一反常态，阳光和煦，街边各式各样的老屋林立。她一一走过那些铺子，熟悉的或是不熟悉的，理发店、金银店、鞋店、麻将馆……，这一切仿佛都是直接从记忆里被拎到眼前似的。

岔路口有家杂货店，门前常常摆着一个小型冰箱，卖一些冰棍雪糕之类，很便宜，最受孩子喜欢。拐进这个岔路口能看见一个小胡同，往里走不了几步就是个旧书店。

徐茉小时候来过好几回，那时周三下午没课，母亲给她报了作文兴趣班，要去另一个小学上，去的时候有班车，但上完课通常母亲还没下班，便需要等一会。学校就在雾十路上，她便常到这家书店消磨时间，店里的老板一度对她印象深刻，偶尔善意地请她喝汽水儿。

她刚拐进这个胡同，梦里却好似起雾了一般，视线受阻，再也不能前进。狂风卷起了满地落叶，竟化成了无数群鸟，漫天飞舞而过，天空被染成了璀璨的孔雀蓝，墨色的尾羽纷纷扬扬，坠入深渊。徐茉惊惶之下转头奔出了巷子，却一脚踏进了虚空里。

再回头时宛若身在黑洞视界里，山河沦亡，人间崩灭，斑驳成千万碎片纷纷凋零，只剩下刺目的泠泠的白光，而她却置身其外。

心中猛地一荡，徐茉恍然睁开双眼。

风扇把床帘下摆吹得轻轻晃着，一缕偷偷溜进来的月光打在墙壁上，像是舞台上斜斜的聚光灯。窗外蝉鸣阵阵，夹杂着宿舍几人沉睡时的呼吸声。

呆愣着看了一会上铺的床板，徐茉才勉强从那个梦中清醒。倒不是此梦的后半段有多么荒诞，真正惑人的反倒是前半段的真实。

她搬离旧居已有近7年，小时候的事多多少少已变得模糊，更何况父母忙于工作，不苟言笑又近乎残酷的严苛让她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了学习，印象里这样轻快的心情已经好久不曾出现。

至于那条记忆里的雾十路，依稀是文学之心初萌时带出来的特有好感，只觉得这名字浪漫而可亲，因此多留心了一些，实则也不过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小道罢了。

若非今天的这个梦，那些仅剩的记忆大概就该如东流之水，再不复回了吧。

这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夏夜，夜深时分也不算寂静。徐茉将手臂枕在头下，轻轻地晃着腿，压力大时她偶尔会失眠，再有一月就是期末考了，想起班主任这几日的耳提面命以及自己堪忧的数学成绩，不由地叹了口气。

如此就再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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