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場(1/2)
於是陳啟明這夜半宿才回到春陽班。
夜幕低垂,雲霧沈沈罩在半空,洩不出一絲月光,也不見星點。
誰曉四合院內竟然燈火通明,平日恨不得下戲後直接睡死在戲園子的小傢伙們都還神采奕奕,陳啟明剛一推開院門,便呼啦啦上來一群人齊齊把他圍堵在門口,嘰嘰喳喳的。
“二師兄你怎麼回來了,我們還當你今夜要留宿在嚴司令那兒了!”
“師兄師兄!聽說嚴司令一散場就守在門口等你,還遣了好些個副官在各個側門要堵你,是真的嗎!”
“剛才師父說嚴司令是嚴薄天與俄羅斯姨太生的小兒子,外國混血是不是都特別壯實,像熊一樣?你有沒有挨打呀?”
“二師兄!嚴司令找你幹什麼呀?是不是你唱的太好了,人又俊俏,他要包你?”
“師兄師兄!外國人的那貨是不是又虎又大,活特別好?”
聽他們一個個精力十足,嘴上連珠炮彈似的,說的猜的是越來越沒譜了,陳啟明無奈的扶了扶額,嘆了口氣,解釋道:“沒有,嚴司令挺客氣,就拉著我聊了聊戲,你們想哪兒去了。還不想睡覺就練功去!”
說著撥開一個個想往前湊的小腦袋,往中堂走去。
他的確也是琢磨不透這嚴司令要做什麼。
在戲園子門口被截下,還半被脅迫著跟他回了宅子,他是做好了奔赴鴻門宴有去無回的準備。
誰知剛踏進自家府邸,對方就摸摸肚子說晚上由魏洗星接風,忙著與人假意周旋沒吃飽,此刻有些餓了。轉頭便命傭人架起爐子,在立著純銀鎏金燭台燃起白燭的洛可可式描金雕花西洋餐桌上呼哧呼哧地吃起了黃銅火鍋。
嚴司令看起來是真餓極了,一盤一盤的牛羊肉往鍋裡倒,蘸上麻醬便往口裏塞,很快手邊就堆起了一摞瓷盤,腮幫子塞的鼓鼓囊囊還不忘嘟囔著招呼陳啟明別客氣。
陳啟明看著與周圍典雅尊貴的裝潢家私極其違和的傳統吃食,以及與嚴司令精緻優雅的外表形成巨大反差的豪邁吃相,忽然覺得世界觀有些崩塌。於是假笑著推諉道自己戲後不喜進食,試圖緩和眼下有些尷尬的氣氛,扯著嘴角沒話找話:“沒想到嚴司令從東北遠道而來,吃法倒是地道的很。”
誰知嚴辭並未接茬,只“唔”了一聲,放緩了咀嚼的速度,靜靜看著他,不知在想些什麼。陳啟明又感受到方才台上炙熱而壓迫力十足的注視,下意識想要逃避,如下卻不得不接招。
陳啟明自認一路長來也修成了鑑貌辨色的本事,可此刻卻實在難讀懂嚴辭執著的凝望,像是怎麼看也看不夠似的,不抱惡意卻深邃如淵,令他心慌的有些毛骨悚然,背後竟生了一層冷汗。
接下來嚴辭更是再未開口,只手上涮著肉,默默注視著他。陳啟明硬挺著,時不時回報以強笑,在詭異的氣氛裡,伴著開水咕咚翻滾與瓷盤的相互磕碰聲中度過了餘下的夜晚。
餐畢,嚴辭挽起餐巾細細拂拭唇角,雪白的餐巾壓過細潤的嘴唇,陳啟明立馬審時度勢的趁機提出告辭。嚴辭聽聞微微抬起眼皮,側著眼角打量他片刻,令陳啟明心中又是一悸,正思忖著搜腸刮肚想翻出些藉口。
據說長久與對方對視能令陌生人之間都平白生出熟悉與親近,許是正因如此,平日巧舌如簧的陳啟明此刻有些木訥,想說些什麼卻又難吐一字。所幸嚴辭很快又垂下眼,錯開眼神交匯,順著他的話說道時候不早,便要起身。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