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2）

柏乔站在原地。

以他脑内传来的信息，渡灵人的宿舍是很小一间。四面灰白的墙壁，两张靠墙摆放的单人床，中间是并排的木桌。木桌上方有一扇方正的窗，窗外洒进惨白的光。

说来也是可笑，柏乔自从失明后，醒时睁开眼，眼前漆黑一片；睡时合眼，却能看见一幅幅画面。而他死后重新回到了黑暗里，却通过直接向脑内传递的信息看到了地府的模样。

他们现实中的住处和柏乔脑中呈现的无异。

郑暤环顾四周，觉得这间小小的屋子，更像是囚室。

柏乔被郑暤带着，在屋内摸索了一番，之后在属于他的那张床上坐下。

他听到来回的脚步声，接着一冰凉物体碰到了他的手。

“这是什么？”柏乔问道。

“渡灵人行为规范细则。”郑暤答道，他手里拿着一本不算薄的册子，正递给柏乔。

柏乔却没有接过，而是双手抱胸，脖子往后一仰，嗤笑一声。

郑暤无奈，“这是盲文版的，好像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一丝错愕在柏乔脸上闪过，不过他又迅速恢复了那高傲的神情，“老子不会看盲文。”

“你……”郑暤疑惑，但他刚开口就被柏乔打断了。

“怎么？瞎子不会看盲文很奇怪？老子又不是天生瞎，我他妈刚瞎就死了行吗。”

郑暤摇摇头，又忽然意识到面前的人看不见，于是开口道：“我不觉得……”

然而柏乔再次打断了他，“你也没必要同情我。我可是国际知名画家，不仅英俊潇洒还家财万贯，”柏乔说着，翘起一边嘴角，神态倨傲，“我要钱有钱，要名气有名气。即使看不见照样有大堆人阿谀奉承，照样有挥霍不完的财富，过着最优质的生活。所以你要是同情我就不必了，先同情一下你自己比较好。”

郑暤在他一连串的说辞中抓住了重点，喃喃念道：“你是画家，怪不得……”

郑暤这句话声音很小，几乎是自言自语了，但还是被柏乔的耳朵捕捉到了。

柏乔瞬间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跳起，往后推搡了两下郑暤。

“怪不得什么？你懂个屁！别他妈瞎猜！”柏乔脖子上青筋暴起，捏着郑暤衣领的双手紧篡，指节泛白。

“我不想见到你，你滚吧。让你滚啊！”柏乔胸膛剧烈起伏，声音越提越高，最后几乎是怒吼出声。

郑暤看着他，那张可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行了，我走了。”

接着，柏乔听到了一声关门声。几乎是同时，他鼻腔内的酸涩一下子冲上来，眼泪哗哗往下淌。

泪水淌过他的脸，顺着削瘦的下巴滴下。泪珠落在地面上，噼啪四碎，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柏乔捂住双眼，一头栽倒在床上。

他双腿蜷缩，眼圈鼻尖通红。泪水从眼角溢出，越过精巧的鼻梁，漫过白皙的面颊，在灰白的床单上洇出一滩水迹。他唇线紧闭，抿成一个嘴角向下的弧度。环手搂住双膝，身体越缩越小。

惨白的光线透过窗户，洒在柏乔柔软的头发上，勾出一圈毛绒绒的光晕。

柏乔蜷缩在床上，用无神的双眼瞪着无边的黑暗。

而在房间另一边的黑暗角落里，一个身影静静立着。

郑暤那布满烧伤疤痕的半边脸隐匿在黑暗里，另一边脸皮肤平滑，眉眼深邃，微小的光芒在他的眼里一闪而过。柏乔蜷缩成一团的身影正映在那双眼里。

这里不分昼夜，具是死一般的白光笼罩一切。

时间静静地流淌，一间小小的屋子，一人卧，一人立。

柏乔在黑夜里瞪着无边无际的黑暗，郑暤在黑夜里看着他。

不知何时，柏乔慢慢闭上了眼。郑暤放轻脚步走过去，见他呼吸均匀，遂离去。

阴阳路。

阴阳路，沟通阴间与阳间之路也。往返于阴阳两界的渡灵人和斩鬼者都从此路过。

一片湿冷的白雾弥漫四方，闪着寒光的利刃从白雾中伸出，那是一丛丛的铁剑树。

郑暤看着前方一个个身影遁入白雾，最后消失不见。

渡灵人标配的智能机上此时显示着一副地图，一个光标在其上不断跳动着。

郑暤拿起手机，屏幕散发出的白光映在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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