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入我相思门（1/2）
韩赸怔在原地，下意识去寻魄月的眼睛。
同样的一双桃花眼，魄月的美则美矣，有形而无神，仔细琢磨便能发现是出自名家之手，精心雕琢过的赝品。
既然赝品在此，那么至少能证明制作赝品的那位大师曾见过这双眼睛真正的主人，换言之……
他要找的那个人已经有了线索。
韩赸深吸一口气，尽量不去深究唐青柏费这么大费周章，设局来请君入瓮，到底有何目的。
要跟他这样的人过招，首先不能自乱阵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战场对敌往往瞬息万变，谁先按捺不住失了先机，谁就会输。
韩赸少时起便跟随父亲习武练兵，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唐青柏更是深谙此道，常年坐在唐门傀儡机关师的冷板凳上，年纪轻轻一派八风不动，坐在那宛如一尊雪塑冰雕，仿佛遗忘了房中的另一个人，低头品评着杯中美酒。
他这幅作派，把韩赸看得眉头紧锁，深感齐放说的有理，唐门小少爷的确不是个省油的灯。
魄月丝毫不受他们影响，无视他二人间的种种暗流，倒完酒又从中间穿过，尽心尽职地去屏风前，为燃尽的香炉里添上香。
袅袅轻烟从炉孔中窜出，消解在空气里，于无形中似蛛网般迅速把整间屋子笼罩。
韩赸嗅到了一丝不寻常，一种熟悉的味道。
魄月现身大堂之时，他也曾闻到过似有若无的冷香。
是巧合吗？
“小少爷，那我先出去了。”
褪去失魂散的效用，魄月的声音显得寡淡，容貌也只能勉强算作清秀，关于“武林第一美人”的传闻现下看来更是无稽之谈。
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浓墨重彩。
楼下那一场剑舞他倒是留心看了，以他的修为，也探不出魄月深浅。
这很不寻常。
唐青柏摆手示意，魄月恭身退了下去。
房中又静下来。
如果失魂散真的下在了香炉中，随着焚香扩散，那么唐青柏也在房内，他要如何避免自身中毒？
韩赸锐利的目光落到进门以来唐青柏一直把玩的酒杯上。
除非解药就在他手中。
魄月已然走远，留下武功不济的唐门。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唐青柏显然不知道他的把戏已经被识破了，竟还敢率先朝他走过来：“你……”
韩赸早已锁定他多时，看准时机雷霆出手，一把扣住他骨瓷般白皙的手腕，反身一个擒拿就将人抵到身后的门板上，以他的力道，唐青柏想要挣脱难于上青天。
长到这么大，唐青柏从未和人如此近距离接触过，一是因身体虚弱不必习武，一是因他的身份。
在巴蜀的地界，唐门上下不论人后如何非议，人前俱是对他恭敬有加，从来没人敢如此粗暴无理的对待他。
身后的男人高出他一个头，体魄比他强健得多，猛兽一样猝不及防地扑上来，根本来不及反应。
温热的吐息瞬息将至，沉重的，有规律的喷洒在后颈，唐青柏那处敏感，一直以来养尊处优的皮肤立刻熏红了一小片，饶是他向来镇定，脖颈暴露在别人手中，也忍不住的想要挣扎。
左手腕却被牢牢扣住，腰眼被对方胯骨用力顶住，整个后背落入身后野蛮人火烫结实的怀抱中，后背与前胸交叠贴紧，不留给他一丝逃脱的缝隙，双方一起被钉死在了华丽的雕花隔扇门上。
身后的神威确认了他动弹不得，空出另一只手去夺下了他手中的酒杯。
慌乱只在一瞬间，唐青柏还是唐青柏，迅速冷静下来，刚想开口嘲讽他两句，韩赸却突然放开了他。
电光火石间他明白了什么，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先前的龃龉了，立刻就要去握韩赸的手：“别喝！”
已经迟了。
韩赸毫不犹豫地昂头灌下喉咙。
天青釉的酒杯被随手摔在地上，碎成残片。
唐青柏哑然，半晌又失笑，突然忆起了他大姐养的那只大熊猫。
看上去威风又机灵，实则天真得可爱，总被二哥花式耍着玩，却总也学不乖。
好一个韩赸，自己非要往枪口上撞，也怪不得他了。
“齐放之前跟我说你是个傻白甜，我还不信来着。”
韩赸蓦然抬头，星眸警惕地锁住他，看那架势像是想再把他往墙上抵一次：
“齐放？你和他什么关系…”
“嗯…他啊，”唐青柏慢悠悠地取出他的折扇，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算是半个同行吧？”
韩赸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这种直觉曾在战场上救过他许多次，从喝下那杯酒开始，唐青柏浑身气势就松懈下来，由内而外透出一股闲散劲儿。
这不对劲……他感到身上逐渐开始发热，思绪从集中在一个点上变成了散开的一团乱麻，越来越飘忽。像锅烧沸腾的水，一滴滴蒸腾消失在空气中，他抓不住，追不上，只能眼睁睁任由它消失，思绪愈发模糊。
这症状很熟悉，那些公子哥们……这恐怕就是导致大堂里群魔乱舞的罪魁祸首。
“失魂……散，为何会在酒中？”韩赸咬牙强撑着，努力集中精神，好拖延药效发作的时间。
“不然你以为呢？”唐青柏好整以暇地抖开扇面，一手拂过衣摆，傲然道：“唐门弟子从不用毒，这是门规。”
韩赸这老实人都要给他气笑了：“那你喝了怎么…怎么没…事？”
唐青柏用扇面挑起韩赸的下颌，也不怕上面的暗器伤到他，凑近了，兴致勃勃的欣赏了会儿他的表情，轻声地，一字一顿道：“无可奉告。”
韩赸被迫直视唐青柏放大的脸，与他呼吸交融，长期待在军营中养出的警惕性促使他还在下意识的观察着唐青柏，以期能找出对方的破绽翻身。
心中则是隐隐后悔，为了从唐门脱身而接下了这桩见鬼的任务。
行走江湖这许多年，一杆银枪走天下，未曾失手。不想今日竟栽在了唐门小少爷手里，说出去都嫌不够丢人的！
天不遂人愿，此刻他野兽般敏锐的直觉失效的彻底，眼神涣散，因失焦而模糊不清，然而在这个档口上，他还有闲心捕捉到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鬼使神差地想道：唐青柏的右眼尾下……竟缀着颗泪痣。
失魂散不仅扰乱心神，还在陆续抽走他浑身上下的内力修为，韩赸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实在撑不住，终于脱力，再次把唐青柏抵在了隔扇门板上。
唐青柏没防住他这一手，只好抱住他结实的腰胯，拼命想把人扔出去。
可惜韩赸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实心铁棒槌，唐青柏不仅没扶住他，还被带累得一起顺着门板往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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