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是昨非（3）（1/2）

李如绵回到家，揪起沙发上昏昏欲睡的蓝玉：“你回吴城吧，第二阶段的报告我写得差不多了，回头用邮件发给你，第一作者可以署你的名字，我不在乎。就像我今天早上说的那样，咱们以后没有关系了，第三阶段的研究我自己来做，要是你真想替蓝珠好好活下去，那么这辈子都不要再来永汤。”

蓝玉早就消了气，擎等着李如绵给他台阶下，想不到等来的是这一出：“你真想和我绝交？”

李如绵带上两块崭新的弹夹，眼神暗哑：“我是为了你好。”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蓝玉赖在沙发上不肯走，“我走了无生怎么办？你到底还想干什么？”

“采集完数据后解剖，提取大脑组织做成标本。”，李如绵冷冷地看着他。

蓝玉听得背后直冒寒气：“不行！”

“蓝珠生前最后几天里，我把真相都告诉她了！”，蓝玉口不择言地说，“我原来有一个姐姐，两岁的时候得了急性白血病，家人的骨髓配不上，骨髓库也没有，爸妈走投无路，后来动用一切关系，找到一家国外的科研机构…”

蓝玉的声音忽然归于平静：“蓝珠就是这样来的。”

“移植完骨髓没多久，我姐还是因为感染死了，但蓝珠活着，她明明年龄和我一样大，可是爸妈一直让我叫她姐，当成亲生孩子养大，我从来没觉得蓝珠和别人不同，她十几岁的时候也和别的女孩一样爱赶时髦，动不动就把自己化得像个鬼…”

蓝玉沉浸在回忆里又哭又笑，李如绵端详他的脸，突然为这些浓艳的颜色找到了出处。

“我连蓝珠的最后一面都不敢去见，你下不了手的。”，蓝玉的眼妆花了，颊边挂着两条黑汤。

“是吗？”，李如绵从卧室衣柜里捧出一个六边形铁盒，把蓝玉锁进房间，“现在我们谁也不知道。”

蓝玉扑上来砰砰拍门：“你关我干什么！”

李如绵把钥匙通过门缝滑给他，简单交代道：“再过一小时你就可以走了。”

就像李如绵预料的那样，严零再一次叩响了他家的门。

“进来吧，门没锁。”

李如绵在客厅里坐定，细雨中的日光把他修饰得像一座玉雕。严零生怕亵渎这一幕，一寸一寸地挪到他身前。

“还想和我说什么？”，李如绵微微低下头时，桌上的花瓶反射阳光，光影在他侧脸上不断变换，好像一重又一重讳莫如深的面纱。

严零还套着那件校服，衣襟上的褶皱和粉笔灰暗示着刚刚经受过的屈辱，但他看起来丝毫不在意，也许是因为他已经从里到外破碎了。

严零僵硬地站着，眼神瑟瑟发抖：“我是真的喜欢你。”

“能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也能做得很好的，我会对你很好，像平常的情侣那样…”

严零自顾自说着他用三分钟赶制出来，无比拙劣的告白，李如绵不应声，从铁盒里拿出一样东西，反手摔在他面前。

那是一本鲜红的证书，将近二十年的光阴都没有让它褪色，严零翻开封皮，大拇指一点点蹭掉内页的灰尘。

“我结过婚，妻子去世了。”

二十年前的李如绵当得起面如冠玉四个字，画面上，他和一个容貌明艳的女人靠在一起，两个人好看得仿佛会发光。

严零一眼就看了出来，他和那个女人有极其相似的眉眼。

蓝玉拿着钥匙考虑要不要先开门出去，钥匙还未捅进锁孔，门外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像被开水烫到一样赶紧松开手。

严零不管不顾地和李如绵厮打在一起，争斗中花瓶倒翻，瓶里的清水泼在地上。

李如绵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可怕，他没去理会摔倒的严零，从满地积水里捡起结婚证，正酝酿着怒气准备说些什么，严零又扑了上来，在他肩头到处撕咬。

“你疯了？”，李如绵一把将严零推开。

严零往后倒去，他下意识用手撑地，掌心忽然一凉，碎玻璃密匝匝地咬进伤口，满目晶莹，好像都是从他身体里长出来的棱角。

严零发了狠，把成片的玻璃碎片从伤口抠下来，手指顷刻间被染得一片猩红。

“我懂了，我都懂了…”

趁着翻江倒海的疼痛，严零终于有了勇气顶撞这个男人：“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这一切明明是你的错，为什么非要来剜我的心啊？！”

蓝玉把耳朵贴在门上细听，然而这声质问过后，客厅就再也没有人说话了。

天知道李如绵的病态占有欲发作会怎么样，蓝玉脑补了很多场景，生怕他一时走火入魔，真的做出什么有违道德的事情，连忙捡起地上的钥匙开门。

门开的瞬间，蓝玉第一次和成年后的实验样本相遇，那个满面泪水的少年和临死前的蓝珠很像，同样都绝望到了极点。

楼下的一发枪声盖过了少年的哭泣。

李如绵朝天放了一枪，走进中山公园旁一座名叫“近水人家”的酒楼。

陈亮和伙计们在仿古的楼台上喝酒划拳，李如绵扣动扳机开第二枪，陈亮手底刮过一股寒气，覆在八仙桌上的塑料桌布破了个大洞。

陈亮缓缓抬头，对面的骰盅断为两截，其中一截的断面上嵌着深黑色弹壳。

李如绵不停扣动扳机，陈亮身边的伙计一个接一个被爆头，翻过栏杆，往后倒进一池死水中，短短几分钟内，他连续杀了七八个人，火药味像幽灵一般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要逃已经晚了，陈亮转过身，对来人缓缓举起双手。

“二当家，别，别杀我…”

李如绵确实没杀他，而是一枪轰断了他的左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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