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围（1）（1/2）

冬天在严零拆开第一包暖贴时正式进入了他的生活。

下班后，刘振招呼李如绵去喝一杯，被李如绵婉拒。

“不了，我今晚要去宿舍巡夜，走不开。”，他道。

刘振只好不情不愿地收拾东西回家，临走前还念叨：“办公室里就我跟你两个单身汉，你还不爱喝酒，没劲没劲。”

李如绵提议道：“那你去公园下象棋、钓鱼、遛狗，哪个不能打发时间？”

“啧啧啧，你看看你，怎么跟七老八十的一样。”

“这周末我打算去相亲，高三赵老师牵的线，她介绍的人都靠谱，真的，贤惠还漂亮，你来不来？”，刘振的嘴一刻不停，李如绵不禁同情起九班同学来。

漂亮？桌上的玻璃板反射着他的倒影，李如绵看了一眼颜值溢出的自己，漂亮对他来说是最没有吸引力的优点了。

“不用。”，他简单地拒绝了。

刘振不死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赵老师虽然年纪大，但是眼光一点都不过时，也知道我们年轻人喜欢什么样的…”

年轻人？外面那些穿着校服的才叫年轻人呢。李如绵盯着刘振嘴角的褶子，感叹人的脸皮还是要厚一点比较好。

“李老师，要不要试试看？你把你个人资料给我，我替你问问去，你这么优秀…”

李如绵埋下头写教案：“我结过婚。”

“啊？什么？你…”

“爱人出了意外，已经不在了。”，他续道。

“哟…”，刘振捂了一下嘴，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你早点儿说嘛，这茬我不提了，再也不提了。”

他挪到门边：“那我先回去，李老师，走前记得锁门啊。”

“好，会的。”

李如绵夹着圆珠笔转动如飞，刘振一走，他用中指一挑笔帽，整支笔在半空掉了个个儿，头朝下栽进笔筒里。

李如绵满意地笑了笑，起身关掉办公室的空调和照明，取下衣帽架上的皮夹克穿好，路过储物柜时，稍一矮身，随手从厚厚的暑假作业里抽出一把军刺。

军刺是他自己带来的，藏在暑假作业里不失为一种稳妥的方案——正如同学们猜测的那样，交上来的暑假作业真的没有人看。

李如绵将军刺揣进夹克口袋，双手插兜，身携凶器，大摇大摆地走出校园。

冯如川的年纪和伤病已经不允许他出现在打打杀杀的场合，这个殊荣便自然地落到李如绵身上，现在，他不得不兼任着老师、学者、黑帮老大这三种迥然的职业。

李如绵出校门时，一溜黑色大奔已经在路边森然待命，比脸盆还大的logo被擦得闪闪发亮，唯恐哪个不长眼的认成三菱。

冯如川完美继承了冯陈的品位，喜欢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排场，动不动拉十几辆豪车出来吓唬谁呢？车头挂两条红绸就跟迎亲似的。

汪文瑞看到李如绵，摁了两下喇叭示意。

“二当家。”

李如绵坐上车后，他恭敬地叫着。

上次分别时，汪文瑞还有六根手指，如今只剩下四根了，李如绵望着他残缺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想，他还握得住方向盘吗？都这样了还开车，真的不会出意外吗？

他拼尽全力才抑制住出声询问的冲动。

“小的现在拉您去红塔街，不远，十分钟就到了。”，汪文瑞殷勤地道。

“带了多少人？为了什么事？”

“镇上两个堂口，基本在这儿了。放的贷收不回来，前些日子去追的时候，人已经跑了，现下正躲在红塔街呢，消息来源可靠，应该没错。”，汪文瑞轻描淡写地说，“其实欠的也不多，但人家怎么都不肯还，我带伙计上门好几次，次次吃闭门羹，当家的您评评理，这不是耍流氓呢吗。”

李如绵做梦也没有想到，汪文瑞竟然也有抱怨别人耍流氓的一天。

他大概知道汪文瑞说的“上门”是什么意思，听着都觉得费神：“穷寇莫追，他们到底欠了多少钱？要是不多就算了。”

汪文瑞：“一百来万吧。”

李如绵闭嘴了。

车队缓缓停下，李如绵抽出军刺，垫在皮夹克上正反擦拭两下，汪文瑞拉开车门，他揣着擦过的凶器下车。

“红塔”的前身是一座废弃的佛塔，传说是晚明时期，一位藩王下令修建的，工程还没结束，李自成就打进了北京，崇祯被逼得吊死在煤山的歪脖树上，这位藩王的结局应该也不外如是。

几十年前，一些外地人在塔里做起了批发生意，佛塔一共八层，从头逛到底，需要的东西差不多能采买齐全，后来又陆陆续续开了发廊、按摩厅什么的，俗世中上不了台面的营生，在这座塔里全能找到。

红塔里的那个“红”字也未必在形容颜色，而是皮肉生意销金窟的简称。

李如绵进塔前看到了韩三，他提着家伙，驼着背，站在一群伙计里，不敢和李如绵有任何眼神接触。

看来冯如川确实给过他教训。李如绵轻描淡写地想。

汪文瑞察觉到他的视线，笑着说：“老三上次看走了眼，等着这次将功折罪。”

目标藏身在七楼西区的歌厅里，李如绵分出一小拨人堵住各个消防出口，自己带着大部队从正门进入歌厅。

大堂经理和李如绵年纪相仿，工作日没什么生意，趴在工作台上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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