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围（2）（1/2）

回学校巡夜之前，李如绵把带血的夹克脱了，包着军刺一起扔进垃圾桶，从琴房的三角钢琴里取出风灯。

灯是冷的，严零没有点过它，应该也没有来过琴房。

奇怪，现在差不多是晚自习结束的时候，严零不是每天都会在琴房等他吗？李如绵觉得不太寻常，他举起手想要看表，发现腕表在刚才的打斗中碎了，时间停在六点五十分上。

他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提起灯，履行巡夜的职责去了。

三中内部共有四栋主楼，互相用天桥连接起来，平时这些通道都是不开放的，只有值夜班的老师才能拿到钥匙。

李如绵先检查过两栋教学楼和宿舍楼，一切平静如常，他渐渐放松了心神，穿过宿舍楼第五层，通向科学楼的天桥。

他提着灯走到一半，忽然心血来潮向下看去，空中横着十几道石桥，桥身上遍布粗糙的颗粒，它们互相交叉着，错综复杂地勾连在一起，将大地划分为不规则的碎片。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李如绵也很难相信，这异常吊诡的一幕居然出自一所中学。

他走到入口处，用钥匙打开侧门，提灯进入科学楼。

科学楼因为建筑结构的原因，内部比其他地方都要冷些，李如绵有些想念起那件皮夹克，他搓了搓手臂，打算完成任务后尽快抽身。

三中为数不多的大教室都在科学楼内，据说是用来给高三尖子生私下补习的，这些流动的“班级”更新换代速度极快，根据月考成绩，每月踢一批名次下滑的出去，再抓一批名次上升的进来，李如绵上次听到差不多的运作模式，还是在历史课上学习纳粹集中营的时候。

现在离高考还有一段时间，大教室闲置着，放寒假前才会派上用场，白天都人迹寥寥，别说晚上了，李如绵提起风灯，简单地照了照教室门上的小窗口。

他转身想走，一股冷风扑到脸上。

李如绵诧异地回到门边，再抬头一看，原来是大教室正对走廊的玻璃窗没关。

玻璃窗开在墙壁上方的位置，李如绵伸出胳膊比了比，发现自己连窗框都够不到。

他的余光捕捉到一台放在窗下的消火栓，仔细看还有踩过的脚印。

李如绵警觉起来：“里面有人吗？”

严零又冷又饿的被困了半个多小时，在过低的温度下，他不知何时就昏睡过去，倘若破开混沌的声音不是李如绵而是别人，严零也未必能一下子醒过来。

他“哎”了一声，带着委屈的哭腔。

李如绵不敢拖延，连忙用钥匙开门。

门后趴着一个衣衫单薄的男孩，风灯照亮了他脸上的泪痕。

严零气若游丝地说：“是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李如绵瞬间慌了神，扔下灯伸手要去扶他。

“别，别，我站不起来，腿疼。”

严零为了不被他抓住，往一侧挪动了一点，腿上顷刻传来锯子锯肉一般的疼痛。

“操…”，他咬着牙，冷汗涔涔地忍耐，左脚脚踝以一种奇怪的姿态扭曲着。

李如绵不敢妄动：“怎么回事？”

“白天我来这里做卫生，把外套落下了，回家前才发现，老师都下班了，拿不到钥匙，我只好翻窗进来，踩空摔了一跤，左脚卡在课桌缝隙里，喏，就是那边的课桌。”

李如绵顺着严零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两排凌乱的桌椅。

“站不起来吗？”，李如绵问。

严零点头：“我爬到教室门口就花了好长时间，操，好疼…”

李如绵抓住严零的手：“我在这里。”

“讲这些没用的干嘛？快把我弄出去，我冷。”

嘴上这么说，身体倒是很诚实地靠在了李如绵胸前。

李如绵侧头在严零耳边道：“那你忍忍。”

李如绵托住他的膝窝，把严零打横抱了起来。

严零本以为他会用背的，惊讶地低呼一声，双手紧紧圈住李如绵的脖子。

李如绵随他的动作低下头：“我打车带你去医院，很快的，别怕。”

下楼的时候，严零一直环着李如绵，鼻尖几乎贴住脖子上的动脉。

“你身上有血的味道。”，严零说。

“没有的事。”

李如绵偏开头，严零却不依不饶，这一次，他直接把鼻尖怼在他的脖子上，冰凉的温度让李如绵心跳不止。

严零在他耳畔呼吸着：“你去哪里了？”

李如绵把严零带离科学楼，穿过一片残败的桂花林时，在桂花的余香里低声：“非要问这么多吗？”

“嗯。”

“真实的我和你眼中的我不一样，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更多，但是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是吗？”，严零抬眼打量横亘在空中的石桥，目光清澈见底，令人不敢直视，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把脑袋埋到李如绵怀里，急促地喘息起来，“我差点以为我要在里面待一整夜了。”

李如绵拦下一辆出租车，把严零安置在后座：“有我在，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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