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畸零(3)(1/2)
晚自习前有十五分钟的大课间,三中学子被无情蹂躏了一天,全都指望着这十五分钟稍作喘息。
于秀芬上完课,扶着一丝不乱的发髻走了,严零盯着她的后脑勺,怀疑她一个月才洗一次头,不然每天起床盘头发就得多久?而且于秀芬每天都往身上洒足足二两香水,不会就是为了盖她那头油味儿吧?
没人和他说话,严零只好趴着装睡,天马行空地冥想。
前排的阮星月和杨一洁挤在同一个凳子上,低头分别赶制今天的政治作业,她俩分工合作,一个做简答题一个做选择题,写完以后再互相抄对方的,真正实现了互惠共荣。
阮星月写完自己的部分,开始瞄杨一洁的练习册:“那什么,今天晚自习谁管咱班啊?”
杨一洁:“李如绵。”
“妈呀,是他?”,阮星月放下笔,“宝贝儿你先让让,我补个妆。”
“你就骚吧,我先把练习册留你这,晚自习结束记得还。”,杨一洁笑骂,空着手施施然回到自己的座位。
阮星月不急着抄作业,一反常态地转过身,将保温杯塞到严零手上:“下去给我灌点热水行吗?我得补妆,没时间了。”
有人主动和我说话了?严零受宠若惊,违心地白了她一眼:“你没长腿啊?”
阮星月将保温杯立在他面前,双手合十作虔诚状:“拜托拜托,我今天肚子疼,实在不想动弹。”
常帅刚去厕所放完水,从严零身边经过时,他故意目视前方,一脚踹在严零的课桌上。
严零扶住课桌,咬紧牙关回敬了一个肘击。
桌面猛地一震,保温杯倒下,咕噜噜地往一侧滚去,严零快速伸出手,在它落地前稳稳接住。
严零还没说什么,阮星月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突然阴阳怪气地发了话:“哪家狗没拴好绳子,横冲直撞的就出来了啊?”
常帅后背一僵,回过身,语气不善:“说谁呢?”
阮星月冷笑:“说你这条狗,怎么了?”
常帅面子挂不住,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阮星月丝毫不怂:“哟,狗要咬人了?”
严零一边怀疑阮星月是不是喝高了,一边挡在她身前准备接招,人家却不领情,一把拨开他,口出狂言:“你躲开点,这种野狗一身是病,咬一口从皮烂到心!”
常帅阴着脸,把拳头捏得咯咯响,眼看一场混战在所难免,坐在靠窗的韩扬猝不及防地开口:“常帅。”
常帅烦躁地甩手:“你干什么?别拦我修理她。”
“回你的座位去。”,韩扬道。
韩扬坐在课桌后面,桌子高度只勉强到他的手臂,最大号校服绷在身上,胸前厚实的肌肉呼之欲出,较之一众干瘦的青春期男生,韩扬看起来格外魁梧高大,有流言说他留过两级,现在看来也未必是空穴来风。
常帅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斤两,觉得还是不要得罪他为妙。
韩扬一动不动地发号施令:“晚自习马上开始了,回去坐着。”
“行,行。你他妈的,等着…”
常帅依言退走,口中愤愤不平地嚷着脏字。
“我说没事吧,”,得胜归来的阮星月拍拍严零,“去,给我灌热水去。”
严零不解:“你怎么突然这么横了?”
对方拿出两元店淘的眉粉,对着小镜子描眉画眼,只扔给他两个字:“秘密。”
严零耸耸肩,拿起水杯下楼。
九班的位置临近安全出口,学校按照规章在教室门边放了一个灭火器,就是因为这个碍事的灭火器,九班每天出操都排不齐队伍,排不齐队伍就要被记过,被记过了就拿不到流动红旗,拿不到流动红旗,刘振就要在班会课上额外叨叨一小时,严零不胜其扰,看那个灭火器也不顺眼,把它搬起来挪了个位置,才心满意足地下楼灌水。
严零前脚刚走,常帅后脚就关上了门。
他将门闩落锁,坐在靠门第一排的付阳波缩着脖子,大气也不敢出。
常帅故技重施,抬脚踹了踹他的课桌:“待会儿不许开,听见没有?”
付阳波点头如捣蒜。
严零拿着水壶上楼,他见门关着,起先没多想,曲起手指敲了两下。
付阳波条件反射地一抬头,严零在门外,用口型说:开门。
他慌慌张张地把目光撇开,将脑袋埋进故纸堆里。
严零等了半天也没人来开,又砰砰敲了两声。
在严零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他并不是唯一一个受煎熬的人,付阳波心中同样充满了罪恶感,但他豆芽菜一样的身材注定他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资本,只能任由罪恶感膨胀发酵。
严零又等了一会儿,渐渐感受到异样,他从门上的窗口往里看,班上大部分人都不在自己的座位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有人明明已经看见他了,却不自然地转开头去。
他扣在门上的手慢慢滑到了身侧。
不会有人来开门了。严零这样告诉自己,身上凉飕飕的。
他又用肩膀撞了两下门,常帅听到声音,伸长脖子叫嚣:“有本事你撞开啊!”
邵丽雯在一边语气恶劣地帮腔:“轻点!谁撞坏谁赔!”
“操。”
刚才严零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但是木门依然纹丝不动,他仇恨地看着这扇将他阻挡在外的屏障,两个月来遭受的冷遇全都浮上心头。
被逼到绝境的严零咽了口唾沫:“妈的,赔就赔。”
他一把拖过墙角的灭火器,本想抡起来直接砸,发现拿不动,只好改用两只手一起用力。
那是一个九班全体同学毕业后仍会津津乐道的时刻,被贴上“怪异”、“孱弱”等标签的严零,怀抱着灭火器,以一种舍身成仁的姿态,奋不顾身地撞上了那扇上锁的木门。
一声巨响过后,严零及时刹住步子,他抱着那个灭火器,眼冒金星地抬头一看——
嘈杂人声迅速收缩成一束,五十五个人不约而同地石化在原地,人人面带惧色,仿佛见了鬼。
严零本能地觉得他现在应该说点什么,第一反应就是拿刚才落井下石的邵丽雯开刀。
他指着邵丽雯遮住眼睛的刘海:“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头帘撕下来?”
邵丽雯吃瘪,捂着刘海低下头去。
严零没把手放下,顺势指了一圈整个班级:“谁还想说点什么吗?”
没人回应,班里充斥着彻头彻尾的死寂,严零相信,就算是班主任刘振亲临,也不可能制造出比这还好的效果了。
“没有就好。”
严零华丽地转过身,刚要把灭火器放回原处,险些撞到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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