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幕 傀儡（上）（1/2）

说拦腰折断，其实不太准确，巴别塔的顶部更像是被人斜斜切断，然后那凹下去的地方没了顶部石板的遮拦，废物利用收拾一番，倒成了天然的瞭望台，远远看去像是特地挖空塔身而成。

瞭望台上的装饰繁复得有些过头了，只有那些上了些年纪的贵妇们才会将自己的闺房装扮成这样拥挤不堪的样子——勇者无比郁闷地看了一眼沾满灰尘的手掌——而且都灰扑扑的，也不知有多少年头没打扫过了。

早已过了午夜，而公主却仍坐在瞭望台上，像那副画像中一样，倚靠着小桌几，任凭长长地裙摆铺散在厚厚的绒布上。她的手捧着厚厚的书籍，却不想画中一样专心致志看书，反倒眺望着远方，小桌几上的水果更是碰都没有碰，同她静静地望着树林深处偶有露出的火光。

勇者从没见过公主这副样子，比当初喝下神秘人的药水还要难受，快要喘不过气来。

要不是勇者偷听，他也不能想象向来风度翩翩的“王子”，竟然算计到了公主头上。而公主她，现在肯定还不知道“王子”急忙将她送离王宫的真实原因——勇者顺着公主的目光望去，那是王宫的方向——说不定还在提替“王子”担心，怕他遇上了什么摆不平的难事，为了护着她，才不得不连夜将她送到树林深处的孤塔中。

一想到这里，勇者就觉得分外恶心，这种败类，连公主的手指尖都不配！

“殿下，房间已经打扫干净了，是现在休息吗？”

公主叹了口气，摇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辛苦了，你们也忙了一个晚上了，早些休息吧，我想，”公主顿了顿看向窗外满眼的黑色森林，比起魔王城，这座禁山反倒才像是被魔王诅咒的地方，“我想一个人再待会儿。”

小侍女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公主神伤的样子也不愿再劝，拎起裙子恭敬地向公主行礼告退，领着一班侍从朝另一个房门退了出去。

等众人都消失干净，公主才卸下了周身的仪态规矩，双手环膝将脸埋在手臂中，随手掀起一张毯子裹成一团，似乎这样就能抵御夜间的冷气。

***

她该怎么办呢？她能做些什么呢？她比王宫里的侍女仆从还要没用，她们不仅能照顾好自己，还能有条不紊地完成一项项工作，而她，却是所有人的负担。

这时从头顶上传来一阵熟悉的男声，分外熟悉，分外地——令人安心。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那人放低嗓音轻声叫着自己，看自己终于注意到他，才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来。

公主见过不少人的笑容，可每次只有那个人的笑容，才承载着笑意，诺大的王宫里，只有在那个人身边，自己才能稍稍喘气，放松下来。那个笑容里有阳光、帅气、温柔，还有，满到要溢出来的爱意。

公主记得很清楚，第一次在魔王城见面时，那个人的眼神中就装着这些东西，每多见一次，爱意便多上几分、厚上几分，每一次都觉得这样深厚的爱意已是极限，可下次见面却还是更多些。公主不解，为什么一个人会有这样多的爱意，他的心里到底装着多少的阳光与温暖才能生出这样纯粹的感情来？

她也不懂，这么好的他怎么会爱上如此脆弱又无知的自己？

公主觉得她是配不上这样的爱意的，也配不上这样努力的闪闪发光的勇者。

他像是一个太阳一样，总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快乐，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地近一点，再近一点，好像这样一来，连自己心里的温度，也能染上些许，也变得暖暖的，软软的，连同眼中的这个世界也变得暖暖的，软软的。

这个人很厉害，好像没有他打不赢的人，连哥哥都赢不过他，公主想道。而且，他总是笑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就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是他做不到的。不，其实她知道的，这个人一直在创造奇迹，他找到魔王城，打破诅咒，成为帕尔撒王国的英雄；他救下了医师手中生命垂危的自己；现在她不知为何被拘禁在塔内，又是他出现在这里，和她说他能带她走……

是了，她早该知道的，勇者大人是她的骑士先生，是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盖世英雄。

可是，他是奇迹，是英雄，是人人称赞，人人敬佩的正义使者，而她，是怪物。

怪物是产生奇迹的垫脚石，怪物死去，奇迹才会诞生。

公主知道自己不配去渴求这份温暖，但是在他对她说他爱她时，当他朝她伸出手来，想要抓紧她时，当他说，他会用自己的一切爱她保护她时——她知道的，但她还是不顾一切抓住了大家的太阳，让他只为自己一个人发光发热。

他说他会带她一起走，会把她当作最亲的亲人，爱人，好好照顾她，绝不让她再受一点伤害，一点委屈。

她回握他的手，点点头。

她知道自己很卑鄙，但是她也只是个贪心的凡夫俗子，想要别人全心全意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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