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1/2）

这第二回娶亲, 八王殿下便可谓是轻车驾熟了。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六礼之中有五礼都由王府派出去的使者代劳——毕竟天潢贵胄，不能当真与平民男子等同么。

倒是此外的告庙与醮戒，因有他那皇帝六哥在场, 反而不敢轻易糊弄了事。

国朝亲王郡王娶亲，礼略同于皇太子。皇帝服通天冠、绛纱袍，御奉天殿, 百官侍立。八王被引至丹陛，跪了又跪，拜了又拜，司爵进盏, 司馔进馔, 八王受下，再度拜谢。还要听皇帝说些教导勉励之语，末了恭敬道一句“谨奉制旨”, 俯首伏地以示敬服, 这才起身出丹陛，皇帝还跸，八王出宫。

这一整套礼节下来, 便已经是夕阳西斜。宫里长大的孩子自小便是如此的，哪怕八王再不成材, 依不依礼, 和懂不懂礼, 其中仍旧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最后便是亲迎。皇帝哥哥赏脸, 不止恢复了他瑞亲王的爵位，甚至还亲临八王府，饮了他敬来的酒。瑞亲王在亲友们的连声祝贺之中，被簇拥着到了内殿。

八王俟于门东，朝西而立，王妃胡氏立于门西，面东而立，仍是一堆傅母女官围着。

新妇子翟衣花钗，珠围翠绕，看不真切长什么模样，他只知道终归也必是个美人罢了，只是身量稍矮些。

这便要相携入殿，共牢而食，合卺而酳。

礼毕就床，又有两名和眉善目的老嬷嬷，端着五色同心花果来撒帐，一面唱着撒帐歌：

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

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垂，揭开便见姮娥面，输却仙郎捉带枝。

撒帐南，好合情怀乐且耽，凉月好风庭户爽，双双乡带佩宜男。

撒帐北，津津一点眉间色，芙蓉帐暖度春宵，月娥苦邀蟾宫客。

......

吉祥的话还没说完，八王忽然出人意料地哼笑了一声，模样惫倦地往后一仰，倒在床上，又嫌底下的各色果子膈着他了，翻身将其往四周推开去，才算满意，不顾床前一干人的面面相觑，自顾自地摸来一颗桂圆，剥开吃了。

在如此进退两难的局面下，新册的八王妃竟然主动开口了：“殿下忙碌了这些日，早就累着了，这些果子寓意好，拿来垫垫肚子，岂不是锦上添花？嬷嬷们且请继续罢。”

既然新王妃发了话，嬷嬷们自然依命行事，接着祝道：

“撒帐上，交颈鸳鸯成两两。从今好梦什维熊，行见玭珠来入掌。

撒帐中，一双月里玉芙蓉。恍若今宵遇神女，红云簇拥下巫峰。

撒帐下，见说黄金光照社。今宵吉便梦相随，来岁生男定声价。

撒帐前，沉沉非雾亦非烟。香里金虬相隐映，文箫金遇彩莺仙。

撒帐后，夫妇和谐长保守。从来夫唱妇相随，莫作河东狮子吼。”

八王闭着眼假寐多时，方才等到嬷嬷们中气十足的喜兴话告一段落，有些不耐烦地舒了口气，却又依稀听见自己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他懒洋洋地撩开眼皮，就瞧见端坐在大床另一头的胡氏，正借着袖子的遮掩，从床上摸了一颗花生过去，“卡啦”两声剥开壳，便将果肉偷偷塞进了嘴里。

好么，她倒不怯生。八王偏不肯让她自在，轻咳一声，坐了起来。

胡氏时刻记得自己的本分，一感觉到他起身，连忙露出了笑容，柔婉问道：“殿下要水么？妾身去给您倒来。”

“别忙。”八王拦住了她，皱着眉打量片刻：“你几岁了？”

“妾身十六了。”胡氏答道，她声口清甜利落，此刻却难得地娇羞起来。

然而八王丝毫不为所动，满脸傲慢挑剔：“我不喜欢十六岁的。”说着站起身来，自己褪下衮冕，随手一丢，迈腿往外走前又想起来一事：“对了，你也不必在我跟前自称‘妾身’，你是皇兄赐给我的正妃，我尊重着你便是。”

胡氏怔了片刻，仍旧起身蹲礼，恭送他往风荷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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