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1/2)
雨没有真的下一整夜。
按说两个人闹出的动静不能算小, 值夜的人却始终不见踪影,这委实有些蹊跷。
然而两个人都不去说破它。杨太后不知道皇帝是否一手安排了如今的局面,她自己是但凡要细想,便觉得伤筋动骨, 索性就糊涂着罢。
春日里的外衫避寒作用远不如人意,她不过出去了片刻,就几乎忍不住浑身打颤, 兴许也不全是因为冷,但都决计不能教皇帝发觉。
竹编茶壶桶里暖着一壶热水,她取出来一试,倒还极烫的, 便又取了些庐山云雾在茶盏里, 泡了一盏,放到皇帝面前的桌上,又转身走到角落的螺钿小柜子前, 她依稀记得里面有一盒姜丝梅子。
姜丝梅是找着了, 却没寻着碟子盛,杨太后犹豫片刻,还是取出自己的帕子, 托着返回来。
“我不知道这姜和茶犯不犯冲,少用点应当没有大碍罢?”皇帝看她蹙着眉头朝自己走过来, “到底眼下祛寒最为要紧。”
皇帝只望着她笑, 坐拥天下的帝王, 竟像个才被许诺了心爱之物的少年郎, 眉眼欢喜得这样纯粹而热烈。
可即便是真正的少年郎,也会有阅尽世间繁华的一天。
杨太后忽然庆幸起来:她在打开门的那一刻,确实是自欺欺人地想着,皇帝这样锲而不舍,无非是因为自己没能让他遂愿,若假意妥协一二,倒也不失为一种另辟蹊径之举。
但如今心绪稍有平复,内里深衷的患得患失便开始折磨着她。
她接受了这一杯甜蜜潋滟的鸩酒,可以凭此邀明月,然而她绝不会忘情地饮下它。
她垂下眼,避开了皇帝伸手来接的动作,把托着姜丝梅的帕子也放在他旁边的桌案上,道:“雨也停了,你且暖暖身子,便回去罢。”到底又舍不得太伤他的心,画蛇添足地说:“过不了多会儿,又该是朝会的时辰了。”
她那点心口不一的别扭关切,皇帝怎能体会不到?可是他再不敢逼迫她了,他想携她从这樊笼里出逃,唯有他自个儿想方设法打开笼子上的枷锁,而不可牵紧了她的手,生拉硬拽。
皇帝便点头应了,又叮嘱道:“我淋些雨不打紧的,你快去换双鞋罢,老话说寒从脚下起,可轻忽不得。”
杨太后从不曾听他絮絮叨叨地说过这样的家常话,一时失笑,等到回过味来时,又觉得像是含了一枚砌香咸酸果子,什么滋味都有,要一一尝尽了,就为了那点寥寥可数的甜。
她又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回到内间,褪下被淤泥蹋糟了的一双鞋:雪青底色五彩蝶纹的鞋面是她自己绣的,费了不少心思,又想灵俏,又不能不庄重,最后还是只能搁在寝殿,晚间安歇时穿一穿。
如今只能扔了。半新不旧的东西,她倒罕少地有些许心疼起来。
换好了鞋出来,皇帝正把那包着姜丝梅的手帕子叠起来往怀中揣,见她看过来,也没有丁点儿被抓了个正着的不自在,仔细检查搁好了,方才站起身,对她道:“我得走了。还早呢,你再去躺下眯一会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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