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摇娘（十九）（2/2）

“阿耶的令牌。”

李青珞像一只铩羽而归的秃鹫，被人捏着脖子，乖乖就范，“哦”了声，把令牌给他了。

“走吧。”李隆基抛了抛，往腰带里一揣，“识相点，回去阿兄替你保驾护航。”

……

滚滚黑气所经之处，如蝗虫过境，草木接连枯萎。

谢煜抬掌轻轻一推，宽大袖口仿佛鼓满了风般倏地膨胀开来，一道巨大的金符从他手心浮现，厉鬼飞蛾扑火般撞了上去，纷纷灰飞烟灭。他轻飘飘在树梢上站定，拢起袖子，叹了口气，“黑判官，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虽说我暂时做了这宵练的主人，但我等凡人毕竟也有身殒神灭的一天，届时你再来拿这把剑，现在么，权当暂时借我一用。”

他话音方落，黑判官手里的地门长锁宛若一道狰狞的黑色闪电，毒蛇吐信般“哗啦”一声朝他刺了过来。

谢煜往后一仰，飞速地坠了下去，堪堪擦过锁链顶端的倒刺，那锁链仿佛还长了眼睛，跟着拐了个大弯穷追不舍。谢煜在离地面毫厘之处生生停住，脚下一点，倏地飞开几丈远，黑判官一时反应不及，便将地门锁重重插进了地里。他拔了拔，这倒刺跟长进了土里一般纹丝不动。

黑判官怒道：“你干了什么？”

谢煜笑道：“方才有人给我使了个昆仑阵，让我废了些劲。在下不才，照葫芦画瓢也设了一个。”

他打了个响指，分别对应了五行的地方出现了五块玲珑灰石，正是昆仑石阵，地门锁好巧不巧地插在了中央。

谢煜收起了笑，正色道：“此紫薇城，乃人间帝王安寝之处，你们鬼神也有尊卑之分，安敢在此放肆？”

黑判官咬牙切齿，可惜他脸上肌肉僵硬，反倒做不出什么恐怖的表情。

“我见阁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惜此处不宜大动干戈，无法酣畅淋漓地比试一场，不如这样，”谢煜道：“你我在神都外十里处北邙山山脚下会面，届时谢某定会出来迎战，若阁下赢了，这把宵练，你拿去便是。”

他的语气跟“你我打一架，你赢了这玩意儿我爱要不要”一样，丝毫看不出他有多重视那把剑。黑判官跟吃了巨酸的葡萄似的，心中愈加郁结不甘，奈何一则顾忌这里是皇宫，不能放开手脚，二则武器被困住，自己相当于赤手空拳，只好忍了一肚子的火，极不情愿地应承下来。

谢煜冲他一抱拳，扎眼便没了影。

黑判官收回地门锁，忽然觉得不对劲，往下一看。

这是哪门子昆仑石？分明只是五张虚张声势的地符。

方才他若再坚持久一些，那小子指定跑不了了。

黑判官心中恨恨：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等下次……

他又一愣，下次，那小子没说下次是什么时候。

黑判官常年冰封雪塑、冷硬如铁的脸上百年一遇般出现了一个幅度极大的扭曲表情，喃喃道：“人心可畏，其心可诛……”

谢煜这个时候，早就跟一阵清风般，风过无痕。

拦路石终于被赶了个一干二净，但此时日头已经隐去，天色渐暗，皇城内的风波逐渐平息。他留在李青珞身上的纸人也耗尽了法力，要在这迷宫一般的皇城里找到她，简直就是海底捞针。

守城的侍卫开始准备换班戒严，忽觉头顶一道身影如疾风般略过，抬头一看，只不过是树梢动了几下，不由心里嘀咕了几声，以为只是鸟雀而已。

谢煜在天津桥上见到了一辆马车，车帘微微被风吹起，露出里面半张娇妍的脸。他见李青珞无事，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出于情面，觉得走之前至少得告知对方一声，便掏出一张符纸准备写几个字，想了想觉得这纸太丑，便挥了挥手，在指尖凭空捏出了一朵巴掌小的粉莲。

李青珞受了一顿训，撑着下巴搁在窗口往外看，此时正值傍晚，初春夜色降临得不算晚，天津桥后挂着一轮银月，洛水汤汤，幽雅静谧。

“县主快看，有一朵莲花。”随行的侍女忽然道。

李青珞一愣，果见空中缓缓飘下一朵精致小巧的粉莲，停在她掌心，莲心萤光点点，里面塞了一张纸，蝇头小楷翩若游龙，颇具风流，写着“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小县主，咱们山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