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摇娘(八)(1/2)
李青珞是被人推醒的。
那婢女见她醒来,几乎要喜极而泣,“县主,你终于醒了,奴婢快吓死了……呜呜,奴婢这就喊殿下过来。”
李青珞一听,忙抓住她手臂,“等一下,我昏迷了多久?”
那婢女道:“就一会。县主你突然推门出来,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李青珞心道:她出门时看到的那张脸怎么突然不见了?
它显然是那只一直缠着李青珞的“凶神”,前几回李青珞只能模模糊糊地看清它被簇拥在黑气中,这回附在她贴身婢女身上,因离得极近,连它脸上疤痕长什么样、总共有几条都看得一清二楚,不可谓不令人毛骨悚然。
李青珞扶着婢女正欲站起来,脚裸处突然一痛,她连忙到床上坐下,掀起裙角。
她脚踝处一片狰狞的淤青,已经变得黑紫,细看如一只手掌印一般将她整个纤细的脚踝都包裹了起来。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李青珞心里还是有些悚然,毕竟是在自己身上,还不知道是否有毒。她不动声色地放下裙角,接踵而来的意外让她无所适从,努力去分清脑中乱成一团麻的头绪。
那邪物来了一次,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纠缠不休,当务之急是要去看一眼乔知之。
李青珞被侍女哭得头疼,揉了揉眉角,一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她冷静,“你喊几名侍卫来,记住,不要惊动我父王。”
那侍女虽不明所以,但见她脸色严肃异常,不敢多问,不多时便喊来了几个人,偷鸡摸狗似的出了庭院。行宫是游玩休憩之所,一般不设地牢这种地方,关押乔知之的便是某个犄角旮旯处的小院。
李青珞让这些人分散开来去寻,身边只跟着两名侍卫。
一侍卫忽然道:“县主快看,那边有人!”
黑魆魆的树丛中亮着一点火光,还隐隐传来一个女子的哭声。李青珞和这两名侍卫皆是汗毛竖起,两两看了一眼,最终李青珞迈开了步子,她用手拨开挡在面前的杂草,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似的走得极慢,最后在两尺之外站定了。
“孙窈娘?”
火堆旁的女子陡然听见有人讲话,不由颤抖了一下,怀中抱着的几张纸也飘在了地上。孙窈娘连忙捡起来,跪在地上对李青珞行礼,“参见县主。”
她穿的是一件青绿色半臂襦裙,鬓发整齐,略施粉黛,看上去要去见什么人似的。她面前燃了一小堆火,几张纸犹自一寸寸地被舔为灰烬。今夜无月,按理说这火光应该格外醒目,但火苗像是行将就木一般,被风吹得七倒八歪,火光便显得比寒冬的月光还要清冷,靠近了感觉也不到任何温度。
李青珞本想出来寻乔知之,没想到遇见了孙窈娘,没由来地觉得一阵寒意,不禁后退了一步,问:“深更半夜的,你……在这干什么?”
孙窈娘脸上挂着一串泪,看上去十分凄愁可怜,“回县主,奴妾在烧诗稿,这些都是乔郎给奴妾的诗稿。”
“他给你的诗稿?”李青珞心里一跳,自然而然想到白日里那张纸,目光一瞥,正好看见孙窈娘右臂上黑乎乎的一块阴影。她偏了偏头,借着火光看清了些。
是一块血迹,一块还在扩大的血迹。
李青珞终于觉得自己私自出来是错误的,至少得通知一下谢煜一起行动。
一个女人,一个人在外面烧东西,手臂上还流着血,怎么想都令人寒毛直竖……李青珞打了个寒颤,用力倒吸了一口冷气,忽地闻到了一阵奇怪的焦味。
就像是烂肉的味道。
“我被魏王抢去的时候,乔郎便托人给我带了这些诗来,都是他以前写给我的。”孙窈娘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她侧脸沐浴在冷淡的火光中,居然显出几分温柔。
趁她沉浸自我这会,李青珞飞快地朝一名侍卫道:“去喊谢煜,快!”
那侍卫也飞快地问:“县主,那谢、谢道长住哪?”
李青珞:“……”完了。
“被掳去的那几日,我整日以泪洗面,甚至想死了一了百了,但我还奢求着能见到乔郎一面,哪怕是一面,也足以支撑着我苟且偷生,但是……”孙窈娘话音一顿,叹了口气,这声哀叹异常凄婉,仿佛是从她的五脏六腑之内发出的一般,“他后来让人带了一首诗给我,以‘绿珠’喻我,我怎能猜不到他的意思——他是希望我死,现在,我连见他一面也不敢奢求了。”
要说插科打诨,李青珞无师自通,但若是谈及去安慰别人,她不在那人心口上撒一把盐已经是老天开眼了,故而她现在嘴唇紧抿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县主,”孙窈娘突然又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问:“你知道乔郎在哪吗?”
李青珞心说我正想找呢,忽地听见她轻轻笑了一声,两只纤纤玉手竟然直接伸到了火堆里,不出一会白玉一样的手臂直接变成了两条细脚伶仃通体漆黑的烧火棍,从火堆里捧起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窈娘轻声说,“乔郎在这里。”
如果李青珞身上有毛的话,那她现在应该成了一团炸开的球。
尽管两名侍卫也快被吓尿了,但他们仍旧忠心耿耿地护着李青珞往回跑。她脑中一片混沌,脚踝处的伤这个时候突然又发作起来,没跑几步便跌坐在地上。
“救……”李青珞话说了一半,突然又顿住了。
她不知何时穿上了红袍,双手粗糙宽厚,一看便知这是男子的手。
她的手里搂着一个女子的腰,而那女子正坐在她腿上,同样穿了一袭嫁衣,慢慢移开遮在脸上的团扇,手里端着一杯酒,朝她嫣然一笑,“郎君,怎么不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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