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局(二十)(1/2)
迎仙宫。
张昌宗张易之两人正跪在地上, 对着殿中的佛像跪拜, 两人身前的香燃了一半。夜晚微风穿过门帘吹拂进来,将淡灰色的烟吹散了。
张易之开口道:“近日宅家抱病在塌, 太子也走得勤,看他对谁都唯唯诺诺的样子, 恐怕咱们俩那件事也早就忘了吧?”
张昌宗嗤然:“会叫的狗不咬人, 太子不在面上表露出对你我二人的恨意, 难保他不在背地里商讨着日后如何除掉我们。”
“可至少现在朝中, 还没人敢对我们如何。”张易之笑道:“有宅家在,我们怕什么?再不济,武三思也是一条后路啊。”
张昌宗不以为然:“我们二人性命全系于宅家身上,宅家若宫车晏驾, 太子必然继承大统。你看上回的事,有多少人替李显求情?他要是当了皇帝, 必然大力提携张说宋璟等人,届时朝中都是李唐的人,武三思之流还能成什么气候?”
“难道……”张易之喃喃道:“难道咱们就完了吗?那……公主呢?”
张昌宗正待接话,但闻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别想什么公主了,你们今晚就完了。”
两兄弟对视一眼,都从地上站了起来。外面是有宦官守着的, 这人又是怎么进来的?难不成是公主派来的人?
黑暗中慢慢走出一个纤细的人影, 她穿着一件浅黄色的对襟半臂, 下着素淡的襦裙, 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女, 眉眼平淡得仿佛扔进人群顷刻间就能被淹没。张昌宗道:“你方才的话什么意思?”
他一边说,一边上前一步,忽觉一阵头晕目眩,几欲摔倒。连忙扶住张易之,很快有感觉喉咙一阵腥甜,身后好似有人举着木杖狠狠地打在了自己腿弯处,他痛得惨叫一声,跪在了地上。
张易之看着弟弟突然瘫软下去,惶恐地喊起来:“来人!来……”他喉间一紧,仿佛看见有人举着一把利刃朝他迎面刺过来,他下意识捂住脸,腹部却骤然一痛。
侍女冷冷道:“安乐县主让奴婢带句话给你们——你们欠她阿兄阿姊的命,十辈子都还不清。”
张昌宗于巨大的痛楚中,勉强抽出一丝神志,指着她道:“你是……你是李裹儿……”
污血从他口鼻两耳处流出,眼前也很快蒙上一层猩红,再说不出话来。
侍女宛若一尊木像,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在地上挣扎着咽气后,整个人如同被拆了线的提偶,瘫倒在地。从她颈后的一处血洞中爬出一条浑身漆黑、背有硬甲的长虫,它在地上摸爬了一阵,似乎一时还不能适应这处陌生的地方。很快,地上两具尸体的血腥气将它吸引了过去,欲缓缓钻入张氏二兄弟的颈后,外面忽然透入一大片火光,还有嘈杂的脚步声,它犹豫了一下,迅速沿着房梁爬走了。
李显一行人来到这,见一路上迎仙宫走廊上的宫女宦官等人皆倒在地上,仔细查看,发现众人后颈处都有大小相似的血洞,且七窍流血,面色各异,或作喜色,或面露惶恐,十分诡异。
李显后背的衣衫早就被冷汗打湿了,他坐在马背上,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跳下马回到东宫去。相比之下,其余臣子则镇定了许多。走在最前方的老者,也就是凤阁侍郎张柬之道:“我们不必管这么多,当务之急是见到圣人。”
李多祚手起刀落,将二张头颅斩下。李显一颤,弱弱道:“把贼人杀了便是,何必还要去扰圣人?”
他话音落毕,忽然发现所有人都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
张柬之叹了口气,“太子这么说,是要让我等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届时我们这些人临鼎镬之刑,绝无怨言,只是太子想想自己,只要一回头,踏出玄武门,日后恐怕是再回不来了。难道太子还愿意受那幽禁之苦吗?”
李显一听到“幽禁”这个词,就想到昔日在房县猪狗不如的日子,哪还像个皇亲贵胄的模样?差点从马上栽下去,双手紧紧攥住缰绳,“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
上官婉儿弯下腰,轻轻将香炉炉盖掀开,将香饼扳碎了放入炉中,馥郁幽香从炉顶的小孔中袅袅飘出,消散在黑暗中。
“婉儿……”塌上的女皇出声唤道。
上官婉儿连忙过去,握住她的手,“宅家,六郎和五郎在迎仙宫替您祷祝,要奴婢将他们喊来吗?”她以为皇帝要将两位男宠喊来服侍。
武皇侧过头,黑暗里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只听到皮肤与被褥摩擦的声音,“明崇俨呢?”
上官婉儿道:“宅家忘了,侍中同持盈县主处理妖僧案,现在还在大理寺。”
她感觉武皇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莫名感觉心中一紧,武皇道:“把他喊回来。”
“宅家,已经很晚了,休息要紧,有什么事,不如明天说……”
“去把明崇俨喊回来。”武皇提高了声音,微微从塌上撑坐起来。
上官婉儿慌忙退了出去,“是。”
她走到门口,正逢上李显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涌进殿来,为首的将领手中还拎着两个头颅,黑发覆面,死状狰狞。上官婉儿认出这两个头颅正是张氏兄弟二人,心中一紧,眼神与李旦一碰,后者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殿内武皇也早已听到了动静,拥被坐起,“何人作乱?”
上官婉儿分明看到李旦下马的动作一滞,差点打滑摔到地上,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回到武皇身侧,“宅家,是太子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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