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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这么想便好……”承恩侯捋着胡子,点了点头。
顾珏的意思他明白了,东府是不愿也不会再牵扯到夺嫡党争中了,无论是三皇子还是六皇子,他们都不会再沾惹,这是叫他放心呐。
事实上,他们也没那个能耐再沾惹了,这未尝不是请求自保的意思,可是三皇子与季淑妃那处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么
承恩侯又想叹气了,这可真是件伤脑筋的事儿啊,他明明最不乐意伤脑筋啊……这么大岁数了,不是正该种种花、钓钓鱼,颐养天年的时候么竟还要如此伤脑筋地去搞储位的事儿,真是情何以堪啊……
这种事,该丢给陆庭琤那种诡计多端的人呐
承恩侯沉吟了一会儿,望着眼前这个出淤泥而不染的侄孙儿,笑眯眯地说道:“彻之的委任状也下来了吧是到哪里”
顾彻之愣了愣,方恭恭敬敬地回道:“正是,是幽州府的丹阳县,再过几日就要启程去赴任了,劳叔祖父记挂。”
“嗯,幽州是个好地方啊,我当年在那儿做过留守。”承恩侯颇怀念地点了点头,似乎一点儿都没回想起来,他当年是被革职回京的。
顾彻之却在苦笑,对您来说是块旧地,可是京中人人都知道,西北那种地方是鸟不拉屎的存在。他从正六品礼部主事到七品丹阳县令,还是边陲地带的县令,那已经是贬得不能再贬了。
“彻哥儿啊,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这种时候去丹阳,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顾侯爷殷切地说道,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祖父以前常说,‘哲士多匿采以韬光,至人常逊美而公善’,你应当多思多记才是。”
大哥的那两个败家儿子是养不回来了,只愿孙儿中能有几个出类拔萃的吧,不至于叫卫国公府的嫡脉彻底没落了。
哎,想想,他这把年纪真是操碎了心哟……
顾彻之恭谨地抱拳行了个揖礼,肃容说道:“彻之定然牢记祖父和叔祖父的教诲,日日深思,时刻谨记,不负顾家门楣。”
承恩侯托了他的手,轻叹道:“你知道便好……改日你离京,我就不去送你了,叫行端去送送你吧。”
嘿嘿,这种事儿乐得甩给陆庭琤那厮
季淑妃
顾彻之带着妻儿启程去丹阳县赴任的时候,正是暑热退散, 秋寒乍现之际, 天地间隐隐生出的萧索之气似乎更增添了这种苦涩的离别之感。
陆庭琤去送了他,毕竟是多年的好友, 又是名义上的妻兄,能照拂的还是要照拂一二——他又升了官, 如今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了。
这一对比,差距就显出来了,也更让人感慨“宦海浮沉”四个字。他们分明是同一科的进士, 不过短短三年的光景, 有人可以位列九卿之副, 有人却要背起行囊远赴千里之外的不毛之地,去做一个小小的父母官。
顾筱之与她的五堂嫂方氏道了别, 其实她们本来也不怎么熟稔, 临行也不过赠了一些盘缠, 说了一些不要钱的“一路保重”之类的套话, 但好歹那些金银细软对他们现下的处境来说, 还是有些用处的,多少能让他们在丹阳的日子好过些。
除此之外,似乎说什么都是空话。
马车朝着西方徐徐而去, 扬起一路微尘。天气尚好, 却没有折柳话别的诗情画意。
他们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也要返回京中去了,返回权利的旋涡, 继续勾心斗角地争权夺势……
“你不回衙门么”顾筱之望着窗外的沿途风景,随口问道。
“先送你回府。”陆庭琤的声音有些低沉,听上去兴致缺缺的样子。
当然,这种情境,换谁心情都会不好。
“其实,我是沾了他们的光,”他继续说道,声音透着一丝丝恍惚,可能是那个感慨的情绪到了,便特别愿意再说些有的没的,“皇帝处置了卫国公府,却也觉得对不住承恩侯府,恰好我在贪墨案上立了一些功劳,便借机给些补偿……”
虽然这次的军饷贪墨案,在二皇子与陆庭琤的极力运作之下,让皇帝抓到了一些卫国公府与三皇子之间的蛛丝马迹,然而这么多年下来,皇帝早就将卫国公府与承恩侯府看作一体。虽说卫国公府的顾珏不大懂事,但承恩侯府是明显吃亏的一方,况且皇后的这个娘家出力颇多,国舅爷还远在西南抗敌呢。所以于情于理,都需要安抚一下。
“想想前世,便不觉得亏心了。”顾筱之淡淡地说道,眸光一直盯着窗外,什么时候她的心也变得坚硬似铁了竟能说出这般置身事外的话……
陆庭琤看着她试图装作无所谓的表情,可那一声叹息明明泄露了她的无奈与无措,轻轻一笑,故作轻松地说道:“你觉着像我这样的人,是会纠结亏心的人么”
顾筱之转过头来,幽幽瞟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确实不像。”
陆庭琤低头轻笑,继而仿佛抑制不住似的,发出一连串爽朗的大笑声,连肩膀都在那儿微微颤动。
那笑声穿过车窗,飘到马车外,感染了路边的行人——似乎有什么愉快的事情值得这个年轻人高兴呢
——
章华殿内,暗香浮动,静谧清闲,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剪刀响动的声音,那些宫人侍女们一个个敛神屏气,垂首肃立,直把自己当个隐形人似的,唯恐一不小心讨了主子的嫌。
事实上,这样清闲的日子,在往常喧盈热闹的章华殿里,已经持续了有段光景。
皇帝突然不来了,奴婢们清闲的同时也要战战兢兢——没有哪个娘娘会高兴皇帝突然不宠爱自己了。
皇帝不宠爱自己了……他们都这样觉得。所以,她要感到焦虑不安么还是伤心失落
季淑妃气定神闲地修剪着一株盆景上的枝丫,嘴角挂着浅浅的恬淡笑意。
皇帝的宠爱从来都是虚无,有什么好失落伤心的这一点她若还看不明白,这十几年的宫廷生涯就白挨了。这个世上,此一时彼一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事儿还少么
“这会儿,椒房殿里定是热闹得紧吧”她不经意地瞥了眼身旁的女官,闲闲地开口道。
那女官愣了一瞬,才笑着接话道:“热不热闹,也不过是一时的,那里都冷了多少年了。”
“这话说得不对,”季淑妃浅笑盈盈地说道,“皇后娘娘是母仪天下之人,理当众星捧月,她那里热闹是应该的。”
女官又怔了怔,这么多年了,她实在琢磨不透这位主子的心思,于是只好陪笑着讷讷应是。
季淑妃的笑意却收敛了一些,话是这样说,可心里终究意难平。当年陛下尚是端王之时,穆宗皇帝大张旗鼓地给他选正妃,几轮下来,正妃人选都是她,可到后来,就因为穆宗皇帝的一句玩笑话,她就成了侧妃,顾玹却霸占了原该属于她的正妃之位。
呵,从正室沦为偏房,她的儿女都要从堂堂正正的嫡子沦为庶出之子,在顾玹的儿子跟前生来就要矮上一头,这叫她如何甘心呢
所以,即使现在她位列四妃之一,也没什么乐趣,因为那椒房殿的主人,那该被众星捧月的人,原本就应该是她
她修剪好了最后一根枝丫,心绪也冷静下来,淡淡地对女官道:“把它摆到那角落里。”
门外有内侍通传:“三皇子求见淑妃娘娘。”
季淑妃的脸上这才又漾起了柔软的笑意,她有两个儿子,而这个大儿子是她最得意的,比顾玹那个生来就是病秧子的儿子好太多了。
她做不成皇后,总要做太后
三皇子韩选已有十七岁,长得人高马大,一脸阳光,一看便是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下长大的,而且是颇讨喜的那种。
“给母妃请安。”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到季淑妃跟前单膝跪地便是一礼。
季淑妃忙扶了他起来,笑容满面地说道:“快起来。”
韩选露齿一笑,左右脸颊各现出一个深深的酒窝来,笑眯眯地弯了弯眼:“母妃近来可好”
“挺好的,你来看母妃,母妃就更高兴了。”季淑妃笑着拉了儿子到桌前坐下,抬手吩咐女官去准备点心,“如今你开了府搬出去住,不能时常入后宫请安,母妃总担心你吃不好,这会儿既过来了,便多吃些。”
韩选哭笑不得:“此时又不是用膳时间,况且午膳我已经吃过了。”
“吃些点心也不妨碍。”在这方面,季淑妃一贯坚持。
韩选只得听话地用了几块,待细细嚼了咽下去才说到正事:“这些天,儿子隐约听到宫里的一些传闻……”
季淑妃扯了扯嘴角,轻笑道:“宫里的传闻还少么宫里历来都有传闻。”
“可是母妃,父皇……已经很久没来章华殿了,是不是”韩选可没有他母亲那样看得开,皇帝到哪个宫里多坐坐,哪个宫里便热乎些,不是么
“选儿,这些事你要看得开些,要把目光放长远一些。”季淑妃轻叹一声,反过来安慰起儿子,“你父皇国事繁忙,或又要顾虑前朝格局,所以后宫之事……你看个大概也就罢了。”
皇帝的不得已之事太多了,有时候他到哪个宫里坐坐都由不得自己,所谓宠爱都不过是表象,关键要看谁能笑到最后。
“这一次的贪墨案,到底是让父皇起疑心了,而且还折了一个卫国公府。”韩选颇有些扼腕叹息。
损失一个卫国公府,季淑妃倒不心疼,反正该得的银子都得了,不过是提早被端,损失了一笔财路而已。况且,他们家毕竟姓顾,早晚是要除掉的,倒省了他们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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