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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你，一定是你……你容不下我，便撺掇大哥将我胡乱嫁出去……”
“小姐，我们家夫人可不是你能随意揣测的请慎言……”
“哼，姓顾的，亏你还自诩侯门贵女，竟是这般小心眼子，竟这样容不得夫家的小姑子”
这简直就是泼妇骂街，哪里有半分官家小姐的样子倒是难为流萤、流光两个苦口婆心地再三劝慰了。
顾筱之皱了皱眉，走下廊檐下的台阶，便要去门外看个分明，却冷不防被一个圆润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夫人你不要去，没得自降身份，待老奴去与她分说一二。”林嬷嬷撸了撸袖子，胖乎乎的脸蛋都快皱成一枚包子了，每一道褶子都在控诉着“我很生气”
“是啊，夫人，这事儿听起来似有什么误会，您不宜立时出面，且先叫嬷嬷去探探情况。”卷画与入烟两个一左一右地劝道。
顾筱之挑了挑眉，笑眯眯地说道：“看上去倒像是我有意躲着，显得我怕了她。”
“夫人是正主儿，最是金贵的人，哪是什么不懂规矩的人都能见的”入烟一时没控制住，朝着门外撇了撇嘴。
孺子可教
看来丫头们的觉悟有所提高，不会如上次那般客气了。
顾筱之轻轻一笑，很是满意，随即又转念想了想。
祖父的那四个护卫虽说在他们回府之后便回了侯府，可是陆庭琤花心思请来的两个厉害嬷嬷，以及后来再添的几个丫鬟，都不是吃素的。陆杳娘今日能从她院子里逃脱出来，跑到她这里来叫嚣，可见是下了功夫的，却又是谁告诉了她陆庭琤正在给她相看夫婿呢
门外，很快便传来了林嬷嬷刻板却极力压制怒气的声音：“小姐小姐也是大姑娘了，听说这几日也有嬷嬷在教着规矩，怎么还是如此莽撞真是辜负了大人的一番苦心啊看来着实有必要让夫人请个宫中的教养嬷嬷好生管教小姐一二了。”
“呸，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你也敢教训我你以为我是那没用的周双喜整日里跟个鹌鹑似的，便是叫你拐着弯儿给骂了，也不敢还嘴”陆杳娘被关了几日，憋了一肚子的气，火力正足呢，“谁要与你这老不休的说话快叫顾筱之出来见我，别跟个王八似的，缩了脖子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顾筱之的脸色沉了沉，似笑非笑地瞥了两个丫头一眼——她说什么来着她还真以为自己怕了她呢……
林嬷嬷字正腔圆的声音还在继续：“真真是毫无教养，对自个儿的嫂嫂如此呼名道姓，老奴真是没耳再听下去大人若是回来了，听见小姐的这些话，定也会羞愧难当的……”
陆杳娘本就火冒三丈，提一个顾筱之已是在她的忍耐极限，这会儿林嬷嬷又搬出了陆庭琤，心中又惊又怒，一气之下挥手就是一巴掌。
“啪”
顾筱之刚走到门边，便听到了这极为响亮的一道声响，刹时脸色阴沉似水。
闹哄哄
顾筱之眼见着她的奶嬷嬷被狠狠甩了一巴掌，脸色顿时阴沉得好似夏日里大暴雨前的天空, 稍不留神便能被一道响雷炸出瓢泼大雨来。
她冷着脸走过去, 看也不看那似乎被自己的这一番动作吓住了的陆杳娘，兀自拉过林嬷嬷来, 细细查看她被打的左脸——那上头果然有了几道红印子，还有两条被指甲刮出来的浅浅的血痕。
顾筱之的眸光冰冷一片。
她的奶嬷嬷是她祖母亲自挑的老人儿, 别说陆庭琤，便是她的继母小李氏也得多敬上两分，如今倒被个不识好歹的小丫头给打了。这哪里是光打她一个奴才的意思, 分明是打了她的脸, 更是打了承恩侯府的脸面
而那小丫头见了她出来, 也不发愣了，仿佛跟点了火的炮仗似的, 又开始没心没肺地吵吵嚷嚷起来：“顾筱之, 你总算肯出来了你这是哪门子的嫂嫂如此容不下小姑子, 在我大哥跟前乱嚼舌根, 坏我姻缘你……你这是搬弄口舌, 小气善妒，合该叫我大哥休了你”
搬弄口舌……还小气善妒
顾筱之冷冰冰地睨着状似疯婆子的陆杳娘，眯了眯眼, 冷笑一声：“姑娘大概是疯魔了, 你们将她丢入池子里好好冷静冷静，去一去她身上的这股邪气……”
围观的沈妈妈等人早就看得气不打一处来，这会儿也不必吩咐粗使婆子们动手, 她们自个儿便撸了袖子上前，反手剪了陆杳娘的胳膊——正院西边穿过月洞门便是个小花园子，那一池春水倒确实能让这“金贵”的小姐清醒清醒
陆杳娘孤身前来，哪里是这帮有大力气的妈妈们的对手，立时便被制住了，再也动弹不得。她没想到顾筱之一张口便是发难，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会儿被压制住了才慌张起来，又是惊恐又是愤怒，偏偏胳膊被反手拽着，痛得很。原本因气愤叫嚷而涨红的小脸此时苍白一片，额际还隐隐冒出滴滴细汗来。
“顾筱之，你敢……你敢……啊”
陆杳娘气呼呼的叫嚣被沈妈妈一记下了狠手的重力给截断了，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呼喊声。可是无法无天的人呐，不吃些苦头，总是不会死心的……
“顾筱之，你竟敢在我陆家仗势欺人你这样欺负我，等我大哥回来……等我大哥回来，我定会让他给你好看”
顾筱之连哼都不屑得哼一声，面无表情的跟在沈妈妈她们后面，缓缓踱到了小花园的水池边。
“你快让她们放开我……放开我……”
自然不会有人理会她这缺心眼儿似的喊叫，大不了一路上聒噪些，不过……这些喊叫也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被“噗通”一声巨响给淹没了。
暮春时节，腐败泛黄的梨花花瓣落了满满一池，陆杳娘被毫不留情地丢了进去，就像块巨石投入水中，刹那间水“花”四溅，连岸上都是一地的细碎花瓣，更别说当她从水中钻出来的时候，那更是满身满脸的花瓣屑，似乎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她只管胡乱扑腾着，拼命地大口呼吸，断断续续能从她嘴里听到些只言片语：“救命……我不会……不会水……快救我上去……谁来救救我……”
顾筱之气定神闲地观望了一阵，方淡淡地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不会水……”否则，她如何专挑这招呢
呵，也不知水里的陆杳娘能不能听见……估计，她此刻是没那种“雅兴”再来与她斗嘴了吧。
如此过了一会儿，顾筱之见她扑腾出来的水花越来越小，呼叫的声音也越来越弱，知道时候差不多了，便叫了两个婆子下去将她捞了上来。也不急着让丫鬟们抬她回去，只让她湿淋淋地躺在鹅卵石上，自个儿徐徐走了过去，在她跟前蹲下了身子。
陆杳娘蜷缩在地上，抱着膝盖瑟瑟发抖，不时猛烈地咳嗽两声，吐出一大摊浑浊不堪的池水。待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颤抖着睁开眼眸，入眼便是顾筱之那张极平静温婉的脸，顿时吓了一大跳，将自己团得更紧，抖得更厉害了。
“水喝多了吧”顾筱之温柔地撩开她额前的湿发，顺便替她捡去了一些挡住眼睛的花瓣，浅浅笑道，“上次我就生气你来我的正房胡闹，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你看，我不但搬弄口舌，小气善妒，而且还心狠手辣，对小姑子下死手呢……”
陆杳娘瑟缩了一下，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望着顾筱之的眸子里是满满的恐惧，不自觉地就埋了埋头，有意躲避她的目光。
“你也说了，我是侯府贵女么……像咱们这种高门大户里的手段，岂是你能想象的”顾筱之说这些话的口气绝对称得上轻声细语，只是那话的内容就有些不大好听了，“所以，事不过三……不，在我这里，是事不过二，你下次如果还敢这样不长记性，我这个做嫂嫂的……可就真的要下死手了……哦，你是想着有你大哥撑腰，根本就不用怕我那你大可一试，看你那好哥哥能不能来得及救你……”
陆杳娘终于咧开嘴，“呜呜”哭出了声，那哭声却是不敢彻底放开，只低低抽噎着，边吸鼻子边点头。
顾筱之也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柔声细语地说道：“好了，现在我们来说说，是哪个告诉你，你大哥在给你相看人家的又是哪个与你说，这些是我的主意”
陆杳娘张了张嘴，却是发不出半丝声响，稍稍抬起头来，拿一双湿漉漉的眼眸又怯又急地望着她。
顾筱之挑了挑眉，看起来是真的吓到了呵，吓到就好，长记性……
她正欲开口再问，那月洞门外突然传来哭天抢地的声音，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一个人影便扒开了她的丫鬟们，几步跑到躺着的陆杳娘跟前，扑在她身上放声哭嚎起来。
“我的杳娘，这是……这是怎么了老天爷呀，你怎么成了这样……我的杳娘哎……”
顾筱之拍了拍膝盖站起身来，看着那不顾半点形象，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陆母，竟有种无可奈何的颓然感——对付这种人，她实在是束手无策，除了冷眼旁观，任她尽情发泄外，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眼风一扫，她瞟到另外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正是陆庭琤那舅母刘氏与她的庶女周双喜。
好极了，她不喜欢的人，今天都到齐了。
“哎呦，这……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杳娘怎么这个样子躺在地上外甥媳妇儿，你好歹也是做人嫂嫂的，怎么也不照看一二，就让小姑子成了这副模样也太不经心了”刘氏一进来，便掩了帕子惊呼一声，阴阳怪气地一阵抢白。
顾筱之心中冷笑，陆母大老远的就开始哭嚎，就跟她那女儿真的已经无力回天了似的，她就不信她们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这会儿倒装作惊讶起来。
她看也不看刘氏母女，更不要说搭话了。
陆母抹了两把泪，抬头怯怯地望着顾筱之，哑着嗓子抽抽噎噎地哭诉道：“筱之啊，你妹妹有什么不好，你只管好生教导着也就是了，又何必……又何必用这般狠厉的手段惩治她你这是在剜我的心肝肉啊”
顾筱之眯了眯眼，冰冷的眸光射向刘氏母女。这可不是陆母会说的话，看来是有人“好心”地教过她了……
她转念一想，陆庭琤最近常在外头应酬，陆母自然不知道儿子在忙些什么，可是官场上的有些同僚就很清楚了，毕竟是拜托他们打听的事儿，那周家舅舅听到一丝半点的风声也实属正常。
懂了，又是这对母女在作妖。
顾筱之扯了扯嘴角，淡淡回道：“母亲也知道近来姑娘不像话得很，正因如此，夫君才请了两位嬷嬷来好生教导她规矩。却不知，姑娘在好好地学规矩，怎么就突然从她院儿里跑出来了听了一些捕风捉影的话，到我这正院里来大吵大闹不说，还动手打了我的奶嬷嬷。可见，这些日子学的规矩是全还给嬷嬷们了，我又哪里还敢教导她”
陆母那一直未曾停歇过的哭声一噎，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偷偷觑了刘氏一眼，索性拿帕子捂了眼睛，也不管旁的了，只一本正经地哭起来。
“外甥媳妇儿，话可不能这么说，”刘氏一甩帕子，拿三角眼一斜，凉凉地开口说道，“人是在你这儿出的事儿，瞧把这孩子弄的……啧啧，你对杳娘下这般重的手，琤哥儿要是知道了，这心得多凉啊……”
顾筱之不怒反笑：“姑娘出了什么事儿我又下了什么重的手周夫人这是亲眼看见了什么，否则可是信口开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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