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景(1/2)
却说顾筱之那边,她如今尚不知今生与陆庭琤的纠葛危机,已经因姓陆的另辟蹊径横插一脚而提前了。
她老老实实地跟着何女官一行人才出了椒房殿,六皇子便撒开了他奶嬷嬷的手,三两步窜到她跟前来主动牵住了她的,仰着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拿一双乌溜溜的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着打量她。
顾筱之笑弯了眼,揉了揉他额前的头发,偏着头问他:“殿下认得我么?”
六皇子纠结了会儿,果断摇了头。
如何会认得呢?
顾筱之轻笑,上回见他还是个一两岁的奶娃娃,如今的年纪却是跟她的韵儿一般大了——如果她的韵儿还活着,也是这般的年纪......小孩子忘性大,隔个三五日都未必还认得你,别说过了这三五年的。
“虽不认得,我却觉得表姐面善。”他奶声奶气地说道,“我想跟表姐一起玩儿。”
小小年纪,竟知道何为面善?
顾筱之噗嗤一声笑出来,小孩子怎么都这般老成,总喜欢学大人说话?这种老成倒似曾相识,想了半天,她才想起来似乎与她哥哥小时候如出一辙。
她心中的怜爱之心愈盛,遂拉紧了他软糯糯的小手,笑道:“我也喜欢跟小皇子玩儿。”
其实,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之人。
皇帝尚在潜邸的时候,姑姑原有个嫡长子,可惜没能养大,三岁多便夭折了。自那孩子夭折后,姑姑便一直没能再生养,直到端王登基那年,才又有了这位六皇子。
可惜,许是母体孱弱的缘故,她记得这位小表弟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打小便瘦瘦弱弱的跟只小猫似的。直到五六岁上,给他找了个教授武艺的师傅,那小身板才稍稍强壮了些。然而终究好景不长,这孩子十二岁那年,不知何故又生了场大病,从此缠绵病榻,药汤不离身,病怏怏地熬到十六还是早逝了。
姑姑因此伤心欲绝,一蹶不振,竟是魔怔了,而那也是顾家悲剧的开始。
反观其他侧妃,如眼下的淑妃,已生育了健康的三皇子与五皇子;当初的侍妾,如今的赵婕妤,也诞下了二皇子。
说到二皇子,顾筱之便又忍不住去怨陆庭琤那厮......
“表姐,我们到了!”
稚童的雀跃欢呼让顾筱之刹时记起自己如今乃是身在皇宫内院,任何不恰当的情绪都是不宜表露出来的。她深深吸了口气,顺着小孩子手指地方向望过去。
御花园中的雪景果然与众不同,大概是特意吩咐了的,除了那过人的鹅卵石小径被打扫得不沾一丝雪屑,其他各处皆是厚厚的一层白雪覆盖,犹如过冬的棉被将这大地间的春色掩埋起来,只待来年春暖花开之际再显芳华。
六皇子再老成,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又许是很久没被放出来玩儿了,一见到这样的雪色便高呼一声,一溜烟跑了过去,将整个人扑进了那馒头似的雪窝中。
顾筱之一个没牵住,尚在茫然中,身边的那些大宫女、小太监们早已一个个火急火燎地追了过去,抱孩子的抱孩子,掸雪的掸雪,拢斗篷的拢斗篷,更有甚者直接扑在了地上,连连拜道:“我的小祖宗,这身子骨才好些呢......您就心疼心疼奴才们吧......”
这大呼小叫的劲儿完全不亚于十个林嬷嬷。
六皇子嘟了嘴,仿佛犯了什么大错的样子,低着个脑袋任由那些人替自己打理。
顾筱之轻叹一声,想来是他身子不好,平日姑姑看得严,不大任他出来玩耍吧,便轻轻地走了过去,蹲下身来,拿帕子擦了擦他脸上的雪渍,柔声说道:“你看那儿有处亭子,四面都有窗户,里头定然是暖暖的,咱们去那里玩儿吧?那边好像有株梅花,也不知开花了没有,咱们打开了窗户可以赏梅玩儿。”
又凑过去光明正大地跟他咬起了耳朵:“再让他们抱一堆雪,咱们在里头堆个雪娃娃。”
六皇子猛然抬起头来,囧囧有神的大眼睛亮得发光,咧着嘴朝她重重点了点头。
顾筱之牵起他略微冰凉的手,好歹将他哄到了暖暖的地方,也省的那些可怜的宫人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然而偏生不巧,那掩了窗户的亭子里竟是有了人。
“嘉元县主安!”
呼啦啦一大帮人顿时跪了一地,唯有那何女官很是淡定从容地行了个屈膝礼。
顾筱之望着那冷傲高贵的女子,敛眸屈膝:“臣女见过嘉元县主。”
东山郡王之女,嘉元县主,韩鹤晴,陆庭琤的红粉知己,害死她女儿的罪魁之一。
没想到今生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了面。
韩鹤晴自然先发现了那被簇拥着的小小人儿,行礼道:“嘉元见过六殿下。”待小人儿一本正经地点了头,她淡淡扫过众人:“免礼平身吧。”
“没想到堂姐也在此处,倒是打搅了。”六皇子又开始老气横秋起来,不过下一句便又露了本性,“这是我表姐,母后允我们来玩儿的。”
那粉装佳人长身玉立,柳眉微挑,若有似无的笑意装点着略显凉薄的唇角,容颜倾城却如冰山上的雪莲一般高不可攀。她听了六皇子的话,便不着痕迹地打量了顾筱之一眼,兴致缺缺:“原来是顾侯府上的小姐。”
顾筱之即使垂着头也能明了她此刻的表情,傲慢而冷淡,她与陆庭琤实在是再相似不过的一类人,他们才该是那天造地设的一对。
刹时福至心灵,她心头深深一叹,怎么到如今她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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